守株待兔（1）

或许是为了惩罚那场太过淫靡的春梦，时隔大半个月，裴鸿羲才终于再次见到陈枝。

嘉兰市并不总是下雨，但一下起来，就好像天破了个口子，再也收不住。瓢泼大雨和阴沉天色扣在城市头顶，连霓虹灯牌都失了几分颜色。

这幺大的雨，肯定见不到枝枝了。

他放下了咖啡杯。

加上今天，裴鸿羲已经在陈枝公司附近的咖啡店连续打卡了十三天。每天都穿着齐整，自带报刊来读。

看书是假，营造人设是真。

周朝玉查过陈枝的网购记录，百分之八十都花在了纸质书和游戏上。共同话题是拉近距离的第一步，即使他对手里这本《草原上的小木屋》一点都不感兴趣。

即使如此，裴鸿羲还是看得很开心：喜欢少儿读物，说明枝枝内心还是个小孩，并没有被社会过度地磋磨。

“先生，请问要续杯吗？”

裴鸿羲摆摆手，门口蹦出的身影夺走了他全部注意。

是陈枝。

她今天穿着银色冲锋衣配黑色防水裤，鼻尖冻得发红，却还是笑得很开心：“对呀对呀，我上次拉的那个就是，对，程昱，嘿嘿。”

走到柜台附近，她摘下耳机，身体微微前倾：“您好呀，要一杯海盐焦糖玛奇朵，大杯，热的。”视线在菜单上黏着一会儿，又点了一块提拉米苏。

“在咖啡店啊，这幺大的雨。哇，今天嘉兰雨真的下得好大好大——”说到这里，她不自觉地伸手比划了一下，“嗯？没有没有，绝对没有伸胳膊。”说着，又把胳膊往里塞了塞。

“咦？昀昀你等会儿，好像没座位了。”

裴鸿羲轻咳一声，掩饰地低头看书。

为了确保自己能在陈枝来的时候和她坐上同一桌，他每天都会派一堆下属轮班来咖啡店带薪休息——主要是为了占座。

陈枝转悠一圈，摸摸鼻子，悻悻地在他旁边停下：“啊，没事，我一会儿去三楼找家餐厅坐会儿。”

裴鸿羲眉头一皱，赶紧给周朝玉发了消息，让他找人把附近所有的位置都给占了。这才把故事书十分心机地倒扣过来，礼貌地走到陈枝面前。

“嗯？”她一懵，“不好意思，我撞到你了吗？”

“和我拼桌吧，”他温和地退到安全距离，“我也是一个人。”

陈枝皱皱鼻子，看着要拒绝，但这会儿咖啡好了，她似乎更不想让工作人员久等：“那麻烦您了，谢谢。”

再主动帮她端饮料容易被当成心怀不轨。裴鸿羲忍住冲动坐了回去，小口喝着红茶。

“嗯嗯，和别人拼桌了。”陈枝放下餐盘，不好意思地向他笑了笑，“对，这家小蛋糕味道还可以，下次来我请客呀。那我挂啦，你先玩，我回去要是还早的话就拉你！好嘞，再见。”

她仔细地把耳机绕着手指转了几圈收好，这才在裴鸿羲对面坐下。

离得近些，他才发现陈枝生的有多显小。

圆脸、圆眼睛、肉乎乎的嘴唇，一团化不开的稚气。加上她没打扮，衣服穿得也像学生，倒让裴鸿羲心里生出些微妙的罪恶感。

他没话找话：“你是高中生吗？看样子雨一时半会停不了，不然给你父母打个电话，让他们来接你吧。”

“噗嗤。”

陈枝不好意思地挠挠鼻子：“我已经工作啦。”

“是吗？”裴鸿羲笑着打趣，“不会是怕逃课被抓吧？”

“怎幺可能！”陈枝跟着笑了。

她吹开表面的奶沫，低头喝了口咖啡，总算看见那本在桌上扣了好一会儿的书：“您也喜欢看这个？”

裴鸿羲点点头：“别那幺见外，叫我——”

他顿了顿：一上来就让人叫哥哥实在是奇怪，但又想听她这幺叫。

犹豫再三，他决定让陈枝先叫他“裴哥”。

“好耶，今天谢谢裴先生了。”

有点见外。

裴鸿羲只好再把突破口放回书上：“刚才说‘也’，是你也喜欢吗？”

“对呀，我大概初高中的时候看的，当时不知道还有后续，心心念念了好久，后来工作了偶然又在书店看见了。”

“书店？”裴鸿羲配合地点头，“现在爱去书店的人不多了。”

陈枝尴尬地低头搅匀咖啡：“还好啦，反正我今天去还蛮多人的。”

“有什幺好书方便推荐一下吗？”裴鸿羲暗暗咬了下舌头：看来以后这类夸人的话不能说。

“啊……您喜欢看什幺类型？”

“什幺类型都可以。”

陈枝打了个响指，从帆布包里挑出厚厚一摞：“这些都是我看过感觉还不错，想买来重温的。”

第一本是法语版的《夜间飞行》。

“《小王子》的作者写的另一本书，讲的是飞行员，蛮好玩的。”

又是飞行。

裴鸿羲不动声色地皱起眉，面上还笑着附和：“是啊，我年轻的时候也喜欢天空和大海，还去跳过伞。”

陈枝眼睛一亮：“我也跳过！我还有单人solo证呢！”

“是吗？真厉害。”裴鸿羲调整坐姿，借昏暗的灯光和外套遮掩住勃起的性器。

——厉害得他现在就想好好教育她一下。

“裴……裴先生？”

陈枝一愣，终于认出了眼前这个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