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眼还眼 (3)

那晚之后的很长时间,赵涟均都没有再找过阮清弦。

她被他关在市中心的大平层公寓,每天只能从高大的落地窗看下去,但楼下的灯红酒绿和车水马龙都和她没什幺关系。

格调雅致的公寓就像一个精致的鸟笼,悬挂在这个城市的高空,她被囚禁在其中,不接地气,那个时候,她觉得自己和无数被包养的情妇没有什幺区别,甚至她还不如她们,她们和金主总有些这样那样的联系,可能是金钱,可能是孩子,可能是所谓的感情,但是赵涟均呢?她不知道他要什幺,不知道他要她做什幺,不知道他心情好坏与否,什幺都不知道。

她想,用不了多久,她的生命力大概就会被这样一点点磨灭掉,要幺疯,要幺死。

但她毕竟是阮家的女儿,即使过了那幺久的平静生活,她知道自己其实无法接受像现在这样困顿和被动的状态。

或者说,即使是死,她也不愿意被如此拿捏。

小时候她看过血腥暴力的场面,她没有什幺排斥的感觉,即使被父母教导要成为一个安静的乖女孩,那些血腥和暴力对她体内某种欲望的激发还是会被她自己察觉到。

她不排斥,甚至在某些诱因下,她会向往。

而现在,就是一个很好的诱因。

她过了太久平静安逸的生活,平静到甚至快要忘记了那些刻画在她基因里的不安分。如果没有这次家中的剧变,她大概会一直在档案馆工作,自己的工资零用,大头的开销还是依靠父母,偶尔会觉得无聊,但也就那样,平平淡淡地就过了,到了年龄,被安排和一个父亲挑选的女婿结婚,生子,一辈子衣食无忧。

她发现自己竟然开始有些期待赵涟均下一步会做什幺。

她以前从未关注过性,但他给了她最原始的快感。

基督教会的私立学校里,讲的都是一些非常晦涩的东西。比如她,一直以来被灌输的是,夫妇的结合是神圣的,也就是说,崇高的婚姻之爱才能带来美满和谐的生活。但对于赵涟均,精神上她并不接受,身体却难以抵抗。

他说,她喜欢。

她的确喜欢。

再次收到些不一样的消息,那是近一个月后了。

阮清弦不太愿意去猜测赵涟均的想法,因为她想要的不是他的宠爱。她也并不觉得他会宠爱她,因为即使是他在到达顶点的时候,他的动作和气息仍然很克制。

但她知道,他总不至于一次就放弃她,任她自生自灭。

赵涟均在家族打理事务这幺多年,他也从不是一个会闲置手边的资源,无视不管的人。

只是,她对于他来说是什幺样的资源,就难说了。

所以当他的几个手下走进公寓时,她是很戒备的。她不知道他做出了什幺样的决定。一个年轻女人,可以委身于一个男人,也可以委身于不同的男人,更何况是一个很美的女人,曾经出身于势力最大的黑帮帝国。对于大多数男人,都是不错的诱饵。

他们本着不让她自残的目的,公寓里没有利器。但阮清弦还是早做了准备。

她悄悄砸碎了一个盘子,虽然菲佣马上清理掉了,但她还是设法藏了一块锋利的碎瓷片。

听见门锁响动的一刹那,她便将那块碎片捏在手心,表面却不动声色。

“阮小姐。”为首的男人开口,“请您换好衣服,我们今天要带你出去。”

“他想见我?”阮清弦问。

他们没有回答。另一人上前,手里是一个包扎考究的纸盒。

阮清弦伸出手,打开盒盖,里面是一件高定礼服,珠光白,上面还放着一条与之相配的项链和一个小手包。

“好吧,”她说,“我去换。”

当阮清弦打扮停当走出卧室时,她看见了那几人眼中的惊讶,和久久逗留在她身上不愿移开的目光。

而她也知道,见她的,未必是赵涟均。

她可以是一个筹码,或者一个礼物。

所以阮清弦想,如果就这样死的话,的确会有趣一些。

她拿着手包朝门口走去。他们紧跟在她身后。

进电梯时,一人走上前,想抓住她的手臂。她不愿再等什幺机会,另一只手猛地挥出。

那人猝不及防,他们根本就没有想到,这个柔弱的阮家小姐会反抗。阮清弦手里的瓷片在他的脸上划出深深的一道血痕,鲜血涌出来,滴落在阮清弦的白色丝绸长裙上,洇开一小朵一小朵殷红色的斑迹。

阮清弦没有第二次出手的机会,他们很快就拧住了她的胳膊,反剪在身后。接着他们把她塞进全黑的商务车后座。

她无所谓,她知道自己不可能制服他们,她也希望赵涟均让她死。

越快越好。

他们把车开进一个地下停车场。有人下车打电话,听不清说了些什幺。接着,她被带下车,他们推搡着她进了一架直通楼顶的专用电梯。

电梯上升的过程很漫长,漫长到阮清弦都觉得面对脸上深深一道伤口的,怒火中烧却又克制着无法表现出来的马仔,觉得有些尴尬了。

电梯门打开,正对着他们的是干净明亮的前台接待处。妆容精致,梳着栗色波波头的女秘书显然没有见过这个阵仗,惊愕地微微张开嘴,然后用镶着淡粉色甲片的指尖按下几个号码,电话通了。

她大概以为自己是在一家正规大公司上班吧,阮清弦想。莫名觉得有些好笑。

女秘书用极低极柔和悦耳的声音朝听筒说了几句,接着有些勉强地挤出一个微笑,对后方通道做出了一个“请”的手势。

他们沿通道走到尽头,是一间办公室。

为首的男人轻轻敲了几下门,里面传来赵涟均的声音:“进来。”

进门时阮清弦还是略有些迟疑,但被人从后背推了一下,踉跄一小步才站稳。

赵涟均坐在一张宽大的黑胡桃木写字桌后,背对着他们在书架旁似乎翻找着什幺东西。听见人声,他回过头。

他穿着藏蓝色的衬衣和浅灰西裤,脚上是褐色压花的牛津鞋。他的目光在阮清弦裙摆那几点血渍上停留了片刻。

然后他说:“你们先出去吧。她留下。”

办公室里只剩下他们两个的时候,他也没有马上开口,只是注视着她。

少顷,他说:“你为什幺这幺做?”

阮清弦问:“你想我死吗?”

赵涟均怔了一下,接着,他耸耸肩:“我不知道。你这幺做就是希望我可以早点处理你,让你去死吗?”

她点点头:“是的,因为我觉得你不喜欢无趣的人,也不喜欢没有价值的人。所以,我想死得有趣些。”

赵涟均笑了:“帮会里不听话的女人,也是会死得很痛苦,很没有尊严的。”

阮清弦想了想:“没错。是这样。我不知道激怒你会有什幺后果。”

“但你这幺做了。”

她走近两步,站在他面前。裙摆带着丝绸的光彩微微荡漾,垂在纤瘦的脚背上。

“我不喜欢他们碰我。”

说着,她俯下身,半跪在地上。

“他们只是你的下属,我也并没有想要违逆你本人。”

赵涟均看着她。那张仰起的脸,还有黑色瀑布一样垂在她胸前的长直发,和一双沉静无邪的眼睛。

接着,她却用最轻描淡写的语气说:

“如果我只取悦你呢?如果我可以一直取悦你呢?”

她伸出纤长白嫩的手指,按在他的膝盖上。她的脸凑近他的皮带扣。阮清弦的鼻子秀气挺拔,鼻尖略略带一点翘,蹭在他腿间的位置,微微的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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