冤家路窄。
程妤手忙脚乱地拿起一旁的菜单,挡在脸前,拜鬼求神,希望他没看到她。
不巧,骆延偏就在她这张桌前停下,屈指扣了扣桌面,“程老师,拼个桌呗?”
被他无情戳穿,她无奈地放下菜单,强颜欢笑:
“哎,想不到会在这里碰到骆老师。呵呵,别客气,坐啊。骆老师也喜欢吃面吗?”
骆延在她对面坐下,回:“还行。”
他似是想到了什幺,擡眼看她,“但你,好像挺喜欢来这家面馆的。”
程妤不知道他是怎幺从在这面馆见过她一次,就得出她喜欢来这家面馆的结论的。
她点点头,说:“还行。”
她把菜单推到他面前,装模作样地释放好意:“骆老师要吃点什幺?”
骆延:“跟你一样。”
“小面?”
“嗯。”
程妤拿了只笔,抄起桌上的便利贴,写下“小面×2”这几个字,问他:“你要不要葱和香菜?”
骆延:“加葱,不要香菜。”
她挑了下眉,“你也不喜欢香菜?”
他笑得意味深长:“不喜欢香菜和芹菜。”
巧了,她也都不喜欢。
程妤在便利贴写下备注,正要起身拿给厨房的老板娘。
骆延先她一步站起来,“我去吧。”
她从善如流地把便利贴给他。
见手机的呼吸灯闪烁,她拿起手机看了下,是一个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
【小妤,我今天到岐岚出差,又去爬了一遍风息山,在桥上看到了我们曾经挂的爱情锁。我又想你了。】
这已经是齐越的第不知道多少个新手机号了。
程妤照旧拉黑。
她是在初二暑假那年,去教育机构补习时,认识齐越的。
彼时,齐越已被弗城大学录取,趁着暑假,在教育机构做着兼职。
他站在三尺讲台上,白衬衫搭配西裤,利索干净又端方,意气风发,气宇轩昂,向他们这群准初三生传授知识和技巧,尽职尽责,诲而不倦。
程妤受益良多,对他十分钦佩。
课后,她总爱找他问问题,与他探讨解题思路。
聊着聊着,两人的话题便会偏离正轨,脱离表面的师生关系,像是最普通的朋友,分享彼此的认识和见解,与对方的思想碰撞出火花。
相处越久,她越觉得他温文尔雅、学识渊博,对比起她的同龄人,他成熟可靠许多。
她以结识他这个良师益友为荣,巴不得每天见到他。
他们在课上用眼神交流,又在课下用通讯工具进行沟通。
在她高一那年,她压抑不住满腔情意,向他告白。
结果,被他婉拒了。
他说,她还太小,当务之急,是好好学习,考上心仪的大学。
她觉得难过,又问他,他能不能等她三年。
他应下了,等她高考结束,她要是心意不改,他们就在一起。
那个时候,在程妤眼里,齐越比她认识的任何一个异性都优秀。
她自小长得好看,性格活泼开朗,身边不乏追求者。
但是,那幺多人,她一个都看不上。
她只看得上齐越,只想和他在一起。
当时,程妤所在的弗城中学其实管得特别严,学生是不给带手机的。
她总是偷偷摸摸地藏着手机,每天给齐越发送“早安”“晚安”。
齐越总能在三分钟内回复她,还会给她加油鼓劲。
于她而言,齐越亦师亦友——
她有什幺不懂的题目,拍下来,发给他,他会帮她开拓思路,带她解决;
她在生活方面有什幺困惑,他也会用自己的经验,指导她该怎幺处理。
他们虽然没有确定关系,可在她心里,他们这样,跟谈恋爱也差不了多少。
日久情愈深,说的便是她。
苦苦熬了高中三年,高考结束的第二天,她就迫不及待地搭乘公交车,去弗城大学找他。
夏日蝉鸣,路途沉闷,但她却满心雀跃。
她绽放笑颜,向所有人释放善意,甚至开心到想跟草花树木招招手。
她下了车,去到弗城大学门口,给齐越打电话。
他俨然没想到她会来,匆匆忙忙地赶到校门口接她。
她随他在弗城大学闲逛,找他兑现承诺。
他们顺利在一起了。
程妤清楚地记得,那一天是2015年6月9日,距今已过去6年之久。
她和齐越,花了那幺长的时间,种下兰因,得出絮果。
过了近一年,他都还迷离恍惚,与她拉扯不清,而她又何尝不惋惜那些流逝的时光。
“程老师?”骆延叫她。
程妤眼波流转,看向他。
他站在饮料展示柜旁,问她:“你要喝饮料吗?”
“一支豆奶。”她回。
“冷的,还是常温的?”
“冷的。”
“好。”
骆延打开冷柜,拿出两瓶冷藏的豆奶,放在一旁的小几上,用开瓶器启开,放入吸管,一手一瓶拿回来,置于桌上。
程妤向他道谢,叼着吸管,猛吸一口。
冰凉的液体顺着食管,流到胃里。
她打了个寒颤,被齐越激起的那点恼意瞬间烟消云散,心情好转,脸色稍霁。
两碗面端上桌。
他们沉默无言地进食。
为感谢他没打扰到她吃东西,程妤主动提出埋单,道是:
“希望接下来的这个学期,能跟骆老师你齐心协力,共同管理好22班。”
他道:“应该的。”
因为不想跟他同行,所以,程妤说自己要去超市买水果。
骆延欲言又止,最终,他无奈地扯出一点笑意:“嗯,那……我回学校了。”
程妤愉快地冲他摆摆手,脚步轻快。
他看着她的背影,怅然若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