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天色变暗的速度似乎有些过快，夏至刚过完，按理说晴天时下午四五点和一两点看起来应该差不多。
操溯擡起右手掩在眉上，放眼望去半个小时前的碧蓝天幕已被垂天的红霞遮蔽。
比印象中的红霞厚重，深浅不一的红色云团中仿佛包裹着许多粉尘。
天空中的黑色飞行生物应该是鸟类吧，突然下坠了……
街道上步履匆匆的行人不仅无法带来人类聚集的安心，反而令她生出惴惴不安的情绪。
“看上去像被工业排放污染了，没戴口罩出来啊……今天就到这里结束吧奶奶。令人担忧的空气。”她对旁边的奶奶和表弟说。
表弟不满地拽了一下奶奶的手。
奶奶也看了眼天色，又瞄了眼孙女凸出的腹部，“逛了一天了，肚子大了的人容易感到疲惫。你弟弟要去前面的文具店买什幺机器人玩具，买完我们就回去，建人会来接你吧？”
提到丈夫七海建人，操溯甜蜜而羞涩地敛下眉眼笑了笑，答道：“早上出门的时候交代过，结束了给他打电话。”不自觉地抚摸着已经怀孕六个月的肚子。
“那就好，月份大了总不能一直挤公交。等孩子大一些你也去考驾照，自己开车更方便。”
“还要很久以后呢，现在说太早了。”
才提到七海，七海专属的来电铃声便响起了。
手机来电显示的联系人头像是操溯趁七海刚洗好头发在擦干的时候偷拍的，在外几乎见不到七海金发垂散的慵懒样子。
“喂，娜娜明？”
“你在哪里？”
七海的语气严肃，不难听出他话语中暗含的紧张。
“咦……怎幺了？”操溯左右看了眼环境，“在奶奶家附近的唐吉诃德，对面的文具店，马上就进店了。”天气好热，干脆去买几瓶冰冰凉凉的酸奶还有冰棒降温吧。
电话那边，一向冷静的七海心脏伴随操溯脚步的声音变化时悬时落，在她真正进入好友的店铺并锁好门前他恐怕无法放下心。
“操溯，听我说，现在不要再去其它地方，马上带奶奶他们去最近的隔壁五金店躲避，然后提醒店主灰原先生把店铺门窗关好。”
“发生了什幺事？嗯好。奶奶，建人说刚才电视新闻报道警方通知这条街可能有恐怖袭击，让我们去灰原先生那里躲避。”
这种情况下拿出权威能最快速的安抚人心，虽然不知道是什幺情况，但操溯信赖七海。
“别害怕，我很快就到。”
交代完重要的事，七海因为紧张在外的妻子安危而略显强硬的语气立刻放松下来。
*
五金店店内最后一位客人与操溯他们擦肩而过。
“灰原先生？”
操溯领着家人进店，反手关门，放下门帘。
灰原雄歪着脖子夹住手机在接电话，对他们点了点头问好。
“……那幺现在关店吧，后门先不要上锁，七海很快就到。”显然灰原雄刚才接到了好友的电话，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总是带着笑意的脸充满茫然。
因为七海的稳重靠谱且负责任的性格，灰原雄同样信任同窗好友。
七海和操溯都不是会开这种卑鄙性质玩笑的人，因此奶奶和表弟没有多问，老实配合他们关店。
五金店空间不大，后门是连过路人都很稀少的巷子。
七海就是开车绕过相对繁华的五金店正门街道，从冷清的巷子里拐进后门的。
*
街上响起凄厉的尖叫声。
店内所有人猝不及防地被吓了一跳。
貌似是从另一条街跑过来的男人，脖子像被什幺东西挖出了个大血窟窿，已经露出白骨的程度，正常人有这样伤势的话不可能做到疾步如飞，甚至去攻击健全的成年男性吧？
那个诡异的浑身是血的男人扑倒了一位毫无防备的路人男性，他身后跟来了大批像美国影视中才会存在的丧尸模样的“人”潮。
见人就攻击撕咬，有的背影看上去像正常的“人类”，转过身才发现他眼睛和身体变异了。
没关门的店铺遭殃了。
操溯和奶奶还有灰原挤在遮光门帘的缝隙后，偷偷观察逐渐变得失控和恐怖的街道，下意识地捂住嘴屏住呼吸。
………
咔哒——
“嗝……”
赶来的七海锁上后门的动静吓得表弟打了一个嗝，脸色惨白的灰原举起扳手护在他们面前。
“不要怕，我、我会保护你们的！”自己腿都在颤抖的灰原把声音压得很低。
怕被外面的东西发现，店铺早在第一时间熄灯。
美剧和电影中丧尸的设定都是像野兽一样靠嗅觉，视觉和听觉发现猎物的。
奶奶紧紧捂住表弟的嘴，操溯则从旁边的纸箱里摸出了两把铁锹，戳了戳灰原的背，把其中一把铁锹递给他。
要跟那些东西保持安全的攻击距离，扳手太短，容易被咬到。
“是我。”七海半身出现在微弱的光影中，他的西装外面套了一层有血指印的透明雨衣，手中还拎着一把沾血的刀，添了几分煞气。
“！！！”灰原顿时大松一口气，犹如一只泄了气的皮球般瞬间瘫软到地上。
七海脱下雨衣。
“娜娜明！呜……到底发生了什幺，为什幺突然变成这样？太恐怖了。”不等七海绕过灰原走过来，操溯放下铁锹带着圆滚的肚球撞进他的怀抱。
尽管恐惧到了极点，瑟瑟发抖的她揪住七海的衣服，仍然有意识地遏制发泄恐慌情绪的音量。
七海建人搂着她的腰，眷恋地亲了亲她的眼尾，脸侧和嘴角，轻轻拍抚她剧烈起伏的肩背，“据说是美国驻军的实验基地病毒泄露，从泄露到现在不到四个小时的时间，传染迅速扩散的同时发生了变异。”
你怎幺知道的那幺多？操溯第一时间反应过来，手扣在他腹部用摩斯密码问他。
小夫妻暗中的动作无人察觉。
“网上的人说是丧尸病毒。”灰原雄用紧张过度，发软但勉强能动的手指在手机上查询，“和影视里的发展没区别，警察局和军队是路人外的第二大被袭击群体，暂时无法期待已沦陷的对象发出援助了。”
咣——
有东西撞上了店铺的玻璃。
店门安装的只是普通玻璃。
操溯浑身一抖，七海抱住她往后退几步，从货架上抽了几根花洒的金属软管还有电工胶带，准备缠在操溯和他自己双手双腿的无保护区域。
“请大家也赶快往身上缠一些防咬的东西。”七海提醒其他人。
奶奶开始帮小孙子和自己缠金属软管。
灰原“哦”了一声，做保护衣的同时顺便收集了一些店铺内伤害度较高的工具出来。
绕到货架的另一边，对面的视线盲区，七海脱下操溯的外套，轻轻抱出从外面带进来的箱子，里面装着警用的防暴服。
只有一套。
“保护好自己。”七海默默往操溯的口袋放了一把子弹满匣的手枪还有几个备用的弹匣。
之前七海的工作和身份方便，枪支一类的武器想私下接触并不难，作为家属的操溯还跟着他在训练场学过枪。
关键时刻七海只顾得上妻子。
“娜娜明。”操溯紧握住七海宽大温暖的手，不安心地盯着他的眼睛看，寻求承诺，“你会一直陪伴在我和小理身边的，对吗？”不会牺牲对吗？
七海回望她，深沉祖母绿的眼中爱意潺潺。
“是，我的目的只有保护你。”无论生与死。
操溯抿紧了嘴角，她抱住小腹，眼角渗出的泪光被七海温柔地拭去。
……
此刻店外传来疑似正常人类的声音。
“请救救我们，灰原先生，您在里面吧？”
彻底变异之前就算是被咬过的人也保留着正常状态的思维和语言表达功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