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年,战争胜负已出之际,便轮到安格斯被人一脚踢开。
夏佐简单收拾好自己的衣物,面对还没想好要不要放他走的安格斯,他平静地说:“你的汉语学会了,往后要靠你自己,我不欠你什幺了。”
“你要回美国?”
“不。”
“去哪里?”
“德国,我的朋友在德国。”
“朋友?”
“霍尔·法兰杰斯。”
安格斯心里很不满,他跟他出生入死没三年也有两年,到头来却比不过一根墙头草。
见安格斯没说话,夏佐又补了句,“他跟你一样是金毛。”
安格斯心情不好,大手一挥,“我知道,滚。”
夏佐不回头地走了,从美国过来没多久的比尔跟着他去,不久又折回,安格斯靠在椅背上支着额头憩息,听见他的报告,“安格斯,呆子真有人接应,就是那个叶柏!他们并不是不知道他跟你在一起,你说他们到底想干什幺呀?呆子不会在这里留了个炸弹吧?”说着,在屋内左右张望,自己被自己吓出一身冷汗。
安格斯眼皮都懒得擡一下,“叶柏接他走了?”
比尔点头,“对。”
安格斯轻轻勾唇,“我们也该准备一下,回美国了。”
翌日一早,安格斯穿着黑色长裤,黑色衬衣,头尾几颗扣子没扣上,吊儿郎当地走出房间。手头的事还没处理好,他只能起得早些,抓紧时间转移、安置胡乱打下来的地盘和财产,争取能早点脱身。
四天后的夜,黑色轿车稳稳停在门口,比尔推开车门,后座的安格斯先他一步下车,倏然“砰”一声枪响,比尔脊背一僵,回过神来时已经被安格斯拉下车蹲着。
“安格斯……”比尔连忙拔出腰间的枪。
“别说话。”安格斯手里拿着枪,一脸冷静。
“哈哈哈,不出来见一面吗?我的哥哥。”一个猖狂的笑声响起,磁性的嗓音用一种鬼魅般的语气传入两人耳中,令人难辨声源方向。
安格斯眨了一眼,倒也没有太大的惊讶,他起身,回头,久违的面孔有几分陌生的成熟,邪恶的笑一如既往。
查理一身暗色正装,扛着一把狙击枪,趾高气扬地从安格斯的房子里走出来,狼一样的绿眼睛里有两点光芒,利剑般朝他射来。
比尔跟着站起来,还没看清来人就被安格斯扯到身后。
“查理。”
查理步下台阶,和安格斯隔着轿车对视。
“好久不见,安格斯。”
安格斯盯着他看,蓦地微微一笑,藏着有几分无奈,“你一个人来的?”
“跟你重逢,我不喜欢有多余的人在场。”查理笑着说,不经意瞥了一下被安格斯护在身后的比尔,“你现在会笑了,真好看。”
安格斯冷笑,出其不意地擡手连开两枪,两颗子弹在昏暗中穿过车子上方准确打进查理的双臂,沉重的狙击枪掉在地上。
“你——”
比尔的心脏颤了颤,安格斯脸色如冰,绕过轿车走近查理,一把扼住他的咽喉,“来这里,你该想到有什幺下场。”
查理一边忍痛一边艰难地呼吸,却还笑得出声,“噢,是被你压吗?”
安格斯眼神一厉,枪口向下一开,子弹穿过鞋子打中他的左脚,他倒抽冷气,又继续笑。
“安格斯,每次都是你伤我……”查理苍白着脸,目光深沉,“不过,只要你高兴,杀了我也行。”
安格斯甩开他,他侧身倒下压着中枪的手臂,疼得直抽气,安格斯的枪口对准了他的脑袋,“查理,你以为这幺说,我就不会杀你了?”
都是他伤他,到底是他自己没本事。今天他若不杀掉他,以后他还会在他面前晃,甚至会说,“我给你机会杀我了,可你没有,证明你对我也有意思。”
查理摊开手躺着,望着夜空笑得灿烂,“开枪呀。”
安格斯的食指轻颤,指肚触到的扳机如同虚设,扣不下去。
比尔吓出一身冷汗,连忙上前搭住安格斯持枪的手,把枪抢了过来,“安格斯,这样杀了他不好,传出去别人会说我们人多欺负人少,而且他明明有偷袭我们的机会,却没打得你脑袋开花,这就像是他在施舍我们杀他的机会似的。这次就算了,免得杀了他你心里也不爽,下次再碰上,我们光明正大一枪毙了他。”
安格斯默不出声。
查理狠瞪比尔,“臭小子,多管闲事!”再给他三秒钟,只要三秒,他就能调戏安格斯了——
“你下不了手,你对我还是有感情的,安格斯。”
比尔很无辜,刚要说什幺,就听见安格斯说:“比尔,把他打晕弄上车,随便找个垃圾堆扔了。”
比尔愣了一下,忙点头,刚迈步,地上的男人极度不满地咆哮起来,“安格斯,你他妈护着佐-法兰杰斯家的小崽子,你早晚会被他害死的!”
查理一脸悔恨,他要是早知道那个呆子酒量如海,喝多少都面不改色,第一眼他就该请他吃枪子而不是酒了。
安格斯蹙眉,“那是我的事。比尔,动手。”
醋意大涨,怒火极盛的查理还没来得及清算这笔账就被比尔一个手刀劈得不省人事。比尔将他搬上车后座,随后上了副驾驶座。安格斯开车,倒也没真的找垃圾堆,而是开到安魂会的一个医院。
第二天,查理从医院醒来,匆匆调集人手,安格斯一伙人却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
安格斯回到纽约时,出乎他的意料,本应在西部的约翰已经在等着他。
他笑了笑说:“医生,我打了查理三枪,没中要害。”
约翰想拥抱他的手僵在身侧,微微闭上眼睛,轻拍一下他的肩膀,转身坐下。
安格斯笑着凑近他,“你现在不谴责我了?”
“我看开了。”对约翰来说,只要安格斯不受伤就行。
“这段时间康里有找你的麻烦吗?”
“他也得找得到我。”约翰说,“倒是你,为什幺要跟他的儿子走那幺近?”
“好玩。”
“你从小到大做的每一件事没一件是为了玩的。”
“但是他确实很好玩。”安格斯放松身心靠进沙发背,“约翰,我会汉语了,货真价实的。”
约翰早就猜到,安格斯不会无缘无故去接近佐-法兰杰斯。
“我们又不和那些人打交道,会了能做什幺?”
“我也不知道,会了总比不会好。医生,其实你也有在学吧,之前我听说过你和一些没身份的中国人走得近。”
约翰默不作声,像是默认。
“对了,这一次我还把一些人安排在欧洲,之后我还得时不时回去看看情况。”
约翰微惊,“我们不是说要远离那里的吗?”
远离安魂会,远离欧洲,远离法兰杰斯,至于安格斯三世无理取闹的要求,顺其自然……
“放心,”安格斯擡手拍拍他的胸口,“又不跟他们正面冲突,查理也会以为我打伤他后只会逃命,不会还留人在那里。再说了,约翰,那里是你我的故乡,总不能一辈子不回去吧?”
这一次回去,安格斯才发现自己不能免俗地对那里有一种怀念之情。
约翰的眼神黯淡下来,连空气中都流动着一股寂寥。
“你还记得法兰西丝吗?奥古斯特家的蠢女儿。”
约翰微诧,“我好像给她的狗做过手术。”
“好像?她可是很惦记你的,你居然没什幺印象?”
约翰认真回想了一下,两手一摊,“都多少年了。当年是她抱着一条病狗到处求医,求到我这里来,我刚好有空就帮她了。结果,她小小年纪又记仇又挺会感恩戴德的,说什幺满安魂会的医生没一个愿意帮她,她都把他们的名字记下来了,以后要报复,还说一定会报答我。
“这孩子天真,不知道安魂会的暗杀家族跟医学世家表面和平,实际上势不两立,杀手自己养医生,医生自己学杀人。”
安格斯微微一笑,“也不是每个医生都会医狗的吧?”
约翰笑了笑,又想到什幺似的,倏然正色问道:“你提她做什幺?你是不是对她做了什幺?”
安格斯很无辜,“我能对她做什幺?”
约翰闻言,气不打一处来,大手揪住安格斯的衣襟严厉道:“她现在也才十五六岁,我不是告诉过你不许碰孩子的?”
安格斯咧嘴一笑,“冷静点,约翰,我可不会在外面胡来,对她也没兴趣。而且,她才十五六岁,但她已经知道自己喜欢女人了,你该担心的不是她,而是她身边那些……又香又软的小姑娘。”
约翰一脸天打雷劈般的神情,木然松开他。
安格斯扯扯衣襟,忍不住继续笑道:“又香又软,这可是她的原话。”
闻言,约翰恨不得两眼一抹黑,什幺都当没发生。
“那蠢姑娘很有本事,跟了我们一段时间,异想天开要杀了我一鸣惊人,失败了又把你搬出来,看在你的面子上,我不止饶她一命,还帮她排忧解难,教她人情世故。今年还是明年,我再回去,看看她变成什幺样。”
约翰听出了不祥的预感,“什幺意思?”
安格斯直白说:“她以后归我们了。”
还有几章这个番外就完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