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是晚课结束的时间。
大学公寓走廊的交谈,篮球的碰撞,开门与关门。轰隆地来,又四散着消失。
宋繁吸吮着黏在舌下和牙缝中的精液,缓缓吞咽下去。
她好像做了一个长长的梦,真实到与那个不真实的自己一同哭了出来。
她反复体会着他的味道,却没有捕捉到任何他的声音。艰难支撑起酸痛的身体,环顾房间的同时,她伸手将满脸的泪痕抹拭干净。
短暂的出神放空,惆怅随即化作了焦热。
她掀开被单,光脚蹑走向玄关,正想着赤身裸体太过羞耻,却恰好撞见她寻找的那个人推门而入。他侧身用肩顶开门板时,一手悠哉游哉地撩过浅色的发,另一手拎着鸡蛋仔,焦黄的蛋卷里塞了满满的棉花糖,骨节分明的指背蹭满了巧克力酱。
陶写扬瞥一眼指间的粘腻,露出了真是糟糕的表情,却对琐事无动于衷,只因余光早已扫到了迎接他的曼妙胴体。
他眯起右眼,玩味地打量宋繁满身欢爱的痕迹,不禁莞尔。
“小繁终于想玩露出了嘛?”
哈?
宋繁眉头一皱。原本因鸡蛋仔悠然生出的欢喜,登时随着白眼翻出了脑海。
“变态。”
她遮住翘起的乳尖,怏怏地转身钻回了被窝。
“那我稍微有点失望呢。”
陶写扬跟随其后,装模做样地抱怨着。
“等一下。”
“嗯?”
“这个给我就可以了,”宋繁伸脚抵住他的膝盖,指指鸡蛋仔,“你不用过来。”
陶写扬从来都将她不痛不痒的抓挠全盘接受,再用人畜无害的表情回应,叫脸面极薄的她为自己蛮横心虚起来。
他眼看着她飘往别处的眼神,暗自笑她真的好懂。
“真是生分呀——”
“呀!”
慌乱中一声气恼的尖叫,宋繁重心一晃,脚踝处突然被握力收紧,随即整条左腿轻易被屈折擡起,失去一侧支撑的她根本来不及反应,只一瞬间,后背便重重撞进了床垫的柔软中。
她扬着被头发覆得乱七八糟的脸,小狮子似的瞪着眼睛,就见陶写扬倾身过来,半跪在床上的膝盖卡入她的腿心。他笑眯眯的,晶晶亮的眸光近在咫尺,闪烁得迷人眼睛。
她难以自制地泄了气。
“我、我警告你啊,你别太嚣张,我手里可是有你的小辫子……”
双手撑着对方的胸膛,沉沉的压迫和温热的气息令她手软。
“我先把……你被亲之后脸红的事告诉宋凝——”
“嗯~”
将零食在床边柜上放稳,陶写扬点点头,与身下的娇软贴得更紧了些。
宋凝都自顾不暇了,根本没空理会小朋友告状。
倒是他,还想多看看她拿捏着这个把柄得意几次。
“我举双手双脚投降。”
他说着认输,却没有一丝畏怯,而是立刻放弃了挑逗和压迫,举着双手站直,动作轻捷得像只豹猫。他趁着投降的姿势挥挥手,随即转身走开。
“你去哪?”
宋繁脱口而出,追着他后扬的衣角猛地起身。忽然看见他悠哉笑了,才意识到自己的情绪又被戏弄了。
陶写扬给她看被咖色污染的指背。
“去洗手。”
“……哦。”
“或者你想——”
“不想!”
宋繁嗷地咬回去。
这个人就说不出什幺中听的话来。
水流声在卫生间中回响了许久,激烈的气氛被一层层冲刷褪去。
腰和大腿透着隐隐的酸痛,整个人却不疲惫,反而无比放松下来。空调和风扇齐齐努力运转着,风一来,将不小心勾抹巧克力酱的发丝吹在了脸上,恰好黏住了鼻尖。宋繁僵了片刻,索性随它去,依旧抱着鸡蛋仔品鉴。
“你之前不是说阿姨不给你出公寓的钱吗?”
她听到水声消失,于是随意找了话题。
“这是我偷来的啊。”
玻璃门后飘来了一句胡说八道,紧接着是漱口与刷牙的轻响。
她翻个白眼,狠狠咬下一口。
“你是在咖啡店打工吧。”
图书馆旁的这家店的鸡蛋仔从来都是中午限量供应,他却总能在晚上悄悄失踪几小时后带回来。这点伎俩才骗不了她。
拖鞋在瓷砖上一阵窸窣踢踏后,陶写扬换了睡衣重新出现。一边说着“刚刚没听清”,一边又根本不想听清,忙忙清点脏衣篮里的衣物,在翻出一只手表后长舒一口气。
宋繁静静端详他的后背,嘴角噙着香甜。
“你还记得你们家后院的那棵树吗?”
“嗯——好像是有吧。”
“我一直以为那是棵桃树。”
“不是吗?”
陶写扬按下洗衣机的开关,转身靠坐在机器上方的理石台面上。他嘴上随意,却暗自怀疑起来,对自己的记忆拿不准了。这让宋繁惊讶又无语。
“你在那住了十几年啊,”这也太离谱了,“每年它结果的时候你都没尝尝吗?”
“嗯——”陶写扬抱着手臂,歪头思忖,末了弯了眼睛和嘴角,“没有。”
“我小时候从树上摔下来过,所以一直都假装看不见它诶。谁知道是桃树还是李子树呢,开的花都是一样堆得满满的,飘的到处都是。”
宋繁与他一同擡眼打量着天花板,似乎真的有缀着雪白繁花的树荫覆过来,层层叠叠的瓣在微风中轻盈散开,扑簌簌地填满她与他不远的距离间。
她将空了的鸡蛋仔纸杯揉成一团,窝在手心。
“受过伤就假装人家不存在,你这是逃避。”
“我就是在逃避哦。”
陶写扬承认得理所当然。
凭插科打诨可以糊弄过去的事情,为什幺要直面呢?
曾经他坚定地认为这样处世轻松节能,避免冲突,皆大欢喜,然而是什幺悄悄改变了呢。
——谁知道呢。
他大概从来都有答案。
“也可以不逃避,但是要摸一下胸才能获得勇气。”
他不正经地轻笑着,没有留神,却下意识将冷不丁飞来的纸团接在了手里。
“小繁呢,”他掂着纸团,“不是也一直以为是桃树。”
“我那是没仔细看。”
“嗯~我看是因为太自以为是了吧。”
“我才没有!”
宋繁急吼吼地跪坐起来,仍不忘扯着薄被掩住春光,只露着细瘦的香肩激动耸立。
“明明也没求证过,就一直擅自把人家当作桃树。”
手里的纸团划出一道抛物线落入废纸篓,陶写扬随口将问题抛了回去。
“我——”
宋繁答不上来。
她总觉得他话外有音,却辨不清到底是什幺,于是气鼓鼓地一屁股坐下。这是什幺大不了的话题,一来二去,怎幺两个人都罪大恶极似的。
树就在那里,花年年开,果子也总会熟的。
“我不想跟你说话了,送我回家。”
他好讨厌,总能把天聊成她不喜欢的样子。
宋繁耷拉下嘴角,抱住被子蠕动着爬到床尾,将自己的衣物一件件勾入被窝。陶写扬也不恼,在一旁悉心帮她整理,一件一件地递。
“啊,这里。”
他脉脉凝看着她的鼻尖,也不与她对视,径自俯身舔吻下去。须后水的淡淡香气扑鼻,丝丝缕缕盘绕着,宋繁在鼻尖一痒的刹那屏了呼吸,可脸颊一烫便破了功,猛地吸入一大口海洋的清冽,喉头突然漏出一个响嗝。
她捂着鼻子后倾,静止原地。
套了一半的T恤挂在左肩摇晃。
湿润的发梢在颤抖。
微风在穿梭。
半晌,沉默相对的两人不约而同,嗤地笑了起来。
陶写扬的眼睛里有嘲讽的小坏和漾着涟漪的温柔。宋繁一边伸手遮住这双眼睛,一边将他扑倒。啪地一声,开关落下,缠绵的夜色从阳台窗涌入,没过了两人的半身,
“说过了不准你笑眯眯!”
“啊,忘记了——怪我怪我。”
“那你也要接受惩罚。”
“嗯~”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