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晖院女史阳氏来宣:“筵燕将张,太妃请姬娘子为击磬。”
阿姁在屏风后着衣,答应得十分不耐烦。
阳氏去后,千岁道:“可以拒绝的。”
阿姁道:“在人屋檐下。”
话虽如此,她一向感激太妃爱屋及乌的关照。太妃上了年纪,嫌笙箫聒噪,惟爱磬音悠扬清泠,醒人心目。阿姁恰磬技独步宫中,无理由不承欢。
桂堂内,嘉宾悉至。天子、皇后并司马、曲两太妃上座。余者分男女,各绕一矮足长方案坐。
阿姁的坐席在磬架旁。
司马太妃道:“你起得晚,当未朝食。先用一盏桂圆汤吧。”
她的女飨捧了一小盅送过来。
阿姁谢过,慢慢食用。
崔芹回首对她笑,“而今教坊中的善才,个个情性酷恶,难以支使。幸赖姬娘子,我们不必受小人的气。”
阿姁斜逡她,“幸赖太妃年年有今日,否则你还得受小人的气。”
崔芹口角失利,与左右女伴嘀咕:“正宗的姬氏女,亦不过破落户而已,何况她一个野种。”
左侧的司马氏女郎道:“几时松郎不要她了,她大约可以去教坊回归小人队列。”
阿姁离得远,但见她们攒首咬耳,听不真言语。无非是嫉妒,不忿她霸占了本朝最优秀的郎君。
天子崔锏见阿姁汤罄,赐一壶蒲桃酒与她。她击磬时好饮酒,微醺时击出的音韵愈空灵,饶多禅味。
公开场合,崔锏已不是第一次向阿姁献殷勤了。
崔芹不免又讽道:“狡兔三窟。”
综合了南方血统的崔锏,相貌有别于中州男子,皮肤微黑,双目大而明亮,兼具越人的聪明与楚人的忧郁浪漫,其实也颇可爱。
曲太妃曾暗示阿姁,像她这样无根基的女子,宜乎为天子嫔妃,比作诸侯妻适志。
曲氏凡两嫁,皆无所出,一腔慈母心都寄托在千岁身上,盼望他论婚高门淑媛,才劝阿姁跳槽?
无论如何,阿姁更偏爱千岁这样传统风格的中州美男子,峭拔而又儒雅,斯文不失勇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