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那里应该不早了,早点去睡觉。”
米兰的凌晨四点,窗外仍是一片沉暗的夜空,屋里也没有开灯,幽暗之中,霍尔直接放下话筒,胸口还是堵着气,气笑了。
他在斯托克庄园的时候,这姑娘嘴甜得很,问什幺答什幺。他不在斯托克庄园的时候,她便原形毕露,连敷衍他都懒了。
“你想见我?”
只是要她回答一声,“想。”
——却这幺难。
沉默半晌,霍尔的手又搭在电话上,顿了一下,收回去。不知不觉,他似乎很在意她心里有没有自己。
决定娶她的时候,他只是觉得她长得顺眼,也因为这是康里生前的安排,再加上法兰杰斯家族需要继承人,以及她竟然喜欢康里,怪有趣的;一切原因归结到一起,娶她就成了自然而然的事。
爱情,他是不信的,心里也没有所谓的爱。
然而,不知从什幺时候起,他变了。
她竟然喜欢康里,或夏佐,一想到这一点,他的心情不由自主无法平静,这怎幺会是一件有趣的事?明明……令人嫉妒。
上午,高登拿着行程表匆匆而来,“先生,今天中午,艾伦·约瑟夫·莫里斯约你见面,见吗?”
霍尔从一份计划书里擡起头,“莫里斯?”
“就是莫里斯家族的三少爷,安魂会第八级成员,道上鼎鼎有名的顶级杀手之一,‘铁血艾伦’。”
“他想见我做什幺?”
“说是安魂会想和法兰杰斯合作,具体合作什幺,他要和你当面谈。”
霍尔垂眸片刻,道:“那就见见吧。”
要和安魂会的人见面,高登立刻着手安排场地、保镖、狙击手,以确保霍尔万无一失。
中午,比约定的时间晚了半小时,霍尔才到见面的餐厅,高登在一旁道:“已经搜过身,不过还是得小心他可能会用餐刀行刺。而且他等得有点不耐烦了。”
艾伦·约瑟夫·莫里斯年近三十,俊脸埋没在胡子拉碴和一条斜斜划破右脸的刀疤里。偌大一个空荡的餐厅,他被迫坐在窗边的位置上,暗杀经验丰富的他十分清楚,眼下少说也有五六把狙击枪直指自己的脑袋,一有风吹草动,只怕他立刻会被打成筛子。
然而他必须沉住气,在被枪指着的时候,心里再不爽也必须沉住气,这是要和法兰杰斯商谈必须付出的代价。
当霍尔随一众保镖走进餐厅里,艾伦斜睨着他,缓缓而警惕地站起身,“法兰杰斯先生。”
霍尔在他的对面坐下来,淡淡问:“你就是艾伦·莫里斯?”
“如假包换。”艾伦坐下,目光不怀好意打量了一下眼前的金发男人,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不屑。
霍尔·法兰杰斯约莫比他大四岁,看起来却远比他年轻,像个二十出头的少年人,白净的脸庞没有丝毫疲倦和沧桑,同样,也没有野蛮的男子气概。
“想谈什幺?”
“阁下如此直接,那我就开门见山了。”艾伦目露杀气道,“安魂会准备在北美暗杀约翰·哈特利和安格斯,在结束之前,希望法兰杰斯不要插手这件事,即便要插手,也希望是和安魂会合作。”
站在霍尔身后的高登闻言眉头微蹙。
“合作?”霍尔面不改色道。
“约翰·哈特利和安格斯在北美蛰伏多年,他们的据点都在哪里相信法兰杰斯比安魂会更清楚。如果,法兰杰斯愿意替安魂会出手,价钱随意。”
“是吗,随意?”霍尔确认似的睨着他,眸光意味深长。
被他这仿佛要狮子大开口的架势一问,艾伦心里陡然没了底。
“想谈合作,价钱随意之前,好歹该让我看见你们的诚意吧?”霍尔气定神闲道。
“什幺诚意?”
“整个安魂会现在是没人了,还是觉得仅仅是你,就够来和我谈?”
艾伦瞳孔一紧,顶着莫大羞辱,欲言又止,“你——”
“合作一事,你们的主人不来,就不必谈。至于要法兰杰斯给你们暗杀约翰·哈特利和安格斯让路一事,从六月开始,你们接连轰炸了安格斯在北美的各个据点,已经成功把约翰·哈特利炸得无影无踪,怎幺,还没炸够?”
艾伦脊背发凉,阴鸷的目光盯着眼前这个出乎意料什幺都知道,并且对约翰·哈特利和安格斯态度暧昧的金发男人,徐徐道:“无影无踪而已。安魂会的规矩,向来是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法兰杰斯先生应该很清楚。”
“是吗?”
“让不让,一句话。”
高登下意识看着霍尔,谁知道他竟然轻轻一笑,然而笑意转瞬即逝,他冷了神情道:“今年之内,安魂会的野狗最好全数撤出北美,否则,后果自负。”
从餐厅返回的车上,高登思绪混乱,道:“先生,这下可以确定,他们还没抓到约翰·哈特利?”
“没错。”霍尔顿了顿,道,“等一下把这个消息传给夏佐。”
“是。”高登应了一声,不禁叹气,“夏佐要找约翰·哈特利,明明不把安格斯关起来就没事,安格斯肯定能找到约翰·哈特利。”
“夏佐想要的是约翰·哈特利身边的孩子,把安格斯放出来,你以为安格斯会把孩子给他?”
“可是这样子,不是拿那个孩子的小命在玩吗?万一他跟着约翰·哈特利被炸死了……”
“这也是意料之外的事。”
五月,郗良在斯托克庄园自杀后,他们一行人在枫叶岛将她埋葬,此后,安格斯、杰克、爱德华三人被留在岛上。
佐铭谦打算把郗良生下的孩子留在身边养,然而还没等他找到约翰·哈特利,安魂会对安格斯的反击便开始了,接连的轰炸和联调局介入,短短时间内逮捕了安格斯数百个手下,约翰·哈特利从此在西部消失得无影无踪,连带着郗良的孩子也下落不明。
高登有几分可怜那个小孩子,小小年纪,要经历这幺多,倘若被炸死在某个角落,面目全非亦或尸骨无存,也算是个不错的结局了,怕就怕生不如死。
车子行驶着,霍尔道:“之后有时间回美国吗?”
高登不必看行程表也能回答:“暂时还没有。先生,你想娜斯塔西娅了?”
霍尔眼睛眨也不眨一下道:“我想孩子。”
高登忍俊不禁,真心想念孩子的人,会一到晚上就把孩子丢给罗莎琳德?
车厢里安静片刻,高登心血来潮,不怀好意微笑着问:“先生,要是实在忍不住,我可以给你找个像娜斯塔西娅一点的,你将就一下?”
话音刚落,高登便见到老板阴沉的目光冷冷扫过来,“如果你想改行当皮条客,我可以成全你。”
“哈哈哈哈……我开玩笑的,开玩笑的,我才不想改行!”
……
大醉初醒,罗莎琳德和梵妮都头疼欲裂,身体也因整夜睡着单人沙发上而酸痛无比。比起她们二人,艾达、伊娃、莉莉三人正在地上舒舒服服睡着,身下铺了被褥。
“你们终于醒了?”娜斯塔西娅温柔地问。
“娜斯塔西娅,早安。”罗莎琳德眯着睡眼道。
“已经不早了,快到中午了。”娜斯塔西娅笑着说,“卓娅去准备三明治和牛奶,我们午餐就吃三明治和牛奶。”
“什幺?中午了?”罗莎琳德一身冷凝,立刻清醒过来,但脑袋还是十分沉重,话说完她又蔫下去。
梵妮反应过来,扶着腰指着地上舒舒服服睡着的三人问:“我昨晚为什幺没睡在地上啊?”
说起昨晚,娜斯塔西娅没脾气地笑着说:“本来我和卓娅是要把你们也拉到地上睡的,但你们明明不省人事,却还会打我们,一碰你们,你们就打我们,我们就不碰你们了。”
两人脊背一凉,连忙嘘寒问暖,愧疚不已。
“你有没有受伤?我们打你哪里?重不重?疼不疼?对不起,娜斯塔西娅,我们不是故意的,我们……”
“我们没事。”
罗莎琳德冷静下来,洗心革面道:“不行了,以后不能喝了。”
放纵一回就够了。
梵妮嘀咕道:“没想到乱调的酒威力这幺大,我的头还好疼。”
娜斯塔西娅心想,酒的威力如果不大,她们恐怕永远也不会告诉她那个秘密。她笑道:“你们去洗个澡吧,然后好好休息,等一下让卓娅给你们送三明治和牛奶,你们吃了再好好睡一觉。”
两人听从安排前后脚走了,没一会儿,梵妮折回来,抓着娜斯塔西娅悄悄问:“娜斯塔西娅,昨晚是我先醉了,还是罗莎琳德先醉了?”
“唔……应该是一起醉的。”
“那我醉了以后,有没有说什幺奇怪的话?”
娜斯塔西娅眨眨眼睛,想了想,平静道:“没有。吐了以后,你就睡了。”
“这样啊……我还以为我会梦游说梦话。”梵妮胡乱说着,勉为其难放下心走开,她最担心醉了以后暴露身份。
半小时后,卓娅给罗莎琳德送去三明治和牛奶,罗莎琳德留下她问:“卓娅,昨晚我们醉了以后,没有说什幺不该说的吧?”
卓娅茫然,“什幺不该说?”
罗莎琳德低声道:“就是……关于那个人的事。”
卓娅道:“那倒没有,不过,你们一直嚷嚷要跟娜斯塔西娅说个秘密,说先生有三个女朋友。”
罗莎琳德在听到“不过”之后,心都被吊起来,手也不自觉发抖。
“不会吧?”
“是啊,艾达和莉莉嚷得最大声。”卓娅幸灾乐祸说,“昨晚我才知道原来醉酒的人是这个样子,太好笑了。”
她笑嘻嘻的,罗莎琳德却感到大祸临头。
“卓娅,娜斯塔西娅她听了以后是什幺反应?”
“唔……没什幺反应呀,她一直在收拾东西,像在憋气,脸都憋青了,好厉害的。我就憋不住,一闻到你们吐的东西,我也跟着吐了!现在想想还有点想吐……”
越听卓娅说起昨晚的“盛况”,罗莎琳德越是悔得肠子都青了。
“对了,昨晚先生打了电话来。”
“什幺?”
“他本来要找你,但我不知道能不能说你在喝酒,还没说,他就说找娜斯塔西娅。”
“他和娜斯塔西娅说什幺了?”
“我不知道,我在看守你们呢。”
罗莎琳德扶额,难堪悔恨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