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明、玄明?”寻芳爬到床榻上轻轻拍他的头。
汗津津的人一下子惊醒,眼里是无加掩饰茫然和脆弱。高大男人显现的柔弱却并不违和,反而让人内心随之泛酸,隐隐作痛。
寻芳莫名地替他感到辛苦——也许也是想到了别人,她不禁俯身,指尖安抚地划过汗湿的脸颊,柔声说:“没事了。”
玄明愣了一下,她试探地把人环住,怀里的男人慢慢又放松身体,小鹿一样将脖颈的致命点暴露出来,靠在她不算宽敞的肩膀上,好像找到了避风港似的。
他不会像少年一样得寸进尺地撒娇,只是沉默的靠着,鼻息从颤抖的气促趋于平静。
肩上好像落下了浅淡的湿痕,寻芳不是很确定他是不是哭了,只觉得心涨满了酸水,随着他轻轻的颤栗一点一点挤压往外溢。
“好了?”她摸摸他的头,低声问道。
他不说话,不知道是犹豫还是没缓过神。鼻头像小兽一样在她颈间轻嗅着,她的气息让他渐渐安定下来。
滴滴答答。窗前的雨滴积聚成水流,又断断续续地打下来。室内的空气却仿佛是凝滞的,毫无半点风雨带来的清凉感。
他其实还对她有防备,寻芳知道这一点。那幺现在见过了他的脆弱,是否就能卸下他的心防了呢?
“你不打算和我说什幺?”她沉静地问道。
“我说不定知道。”
玄明环抱她的力道渐渐加重,像是濒亡的旅人握紧他的救命稻草那样。
“...你知道?”他有些茫然地问。
其实自他苏醒过来,精神上一直有种隐隐的无力感。他从哪里来,他要到哪里去,他是谁?这些问题的答案他一律不知。
只有眼前窄小温暖的怀抱算是难得的慰藉。
玄明忽然感到颈边轻柔湿润的触觉,一点一点爬上来,肩膀被推开一些,寻芳捧住他的脸颊,亲吻又落在他的唇边、眼皮、眉心、额角。
真是吻得他心都快化了。
“寻芳...寻芳...”他捉住她的唇,一边亲吻一边呢喃。
“嗯。”她只是简单地回应。
“我在。”
短短的一句回应,似乎引燃了某种深重的情绪,舌尖探进来,开始品尝甘美的津液,卷着湿滑的小舌,不轻不重地吸吮。
玄明捧起她的脸颊,越来越深入,两人的舌头互抵着共舞、缠绵,他心里为这安抚的回应泛出丝丝甜蜜安慰,手上慢慢抚摸着她柔弱的耳垂,一路流连到肩颈。
微光映出两人的轮廓,好似镶了一层灰白色的边。
不知多久,雨声小了,两人气喘吁吁地分开。
“我梦见了一片灰色,一个绝对以功德衡量的世界。而我俯视着所有人、不,似乎也不是人,而是其他的什幺东西。我好像生来就是规则的掌控者。”他说。
“然后呢?”寻芳慢慢顺着他的发丝,轻声问。
“然后有个无法抵御的伟大的声音一直叫我,让我回去,他催得急切、带着某种不可抗拒的力量。”
“...是天道。”
“可是我不知道我要回去哪,又要怎幺回去...”他说完,有些自暴自弃地索吻,舌与舌互相席卷、覆盖,渐渐深入,嘴角也流下一道口涎。
寻芳凝视着他,发现一切都有了解释。
吻毕,他整个将人按进怀里平复呼吸,然后听到寻芳似是轻松地说:“你是冥王。你需要回到冥界去。”
说着,寻芳开始讲述此处四界的大体常识,以及关于冥界的传闻。
说起来也是她不厚道,为了自己做任务,私自带着人跑到了这处。
“我会帮你回去的。”她以一句话做为总结。
“...你为什幺对我这幺好?”显然按照系统先前和他胡扯的内容,她变得过于滥好人了。
寻芳噎了一下:“这、这...”
“我喜欢你啊,还能有为什幺?”她有些心虚地胡扯道。
“喜欢...”他琢磨这两个字眼。
“是喜欢吗?”轻缓的叹息很快消散在滴答雨打声中。
他说着擡眼,眼睛很亮,亮到仿佛要灼烧她的眼:“我也喜欢你。”他像是终于卸下防备的雄狮,急切地就要将自己所有脆弱显露出来。
寻芳却有些手足无措,她忽然不知道自己有什幺可以回应他的认真。
“不早了,你睡吧。我在别处继续修炼。”
玄明怀里一空,人早已跑回去了。
“寻芳,你不会是慌了吧。”系统悠哉地旁观着。
“才没有。”寻芳嘴硬道。
第二日寻芳起来,就着热毛巾抹去一脸困顿,施法搭建居所。
嗒嗒嗒!才搭建好的新房就引来了一位客人。
玄明打开门,面前空无一人,视线往下,才看到一匹风格奇特的灰白色兽类站在门口,眼神充满人性。
它歪着头啾啾两声,就要探头进来。
“是谁?”寻芳的声音未到先至。先是楼梯拐角一片纯白的衣角,很快露出全貌。寻芳今日穿着一件简约的纯白衣袍,衣摆飘逸、很有一番出尘的气质。
她看到洗刷干净的可爱羽兽,加快脚步走过来,一下子蹲在门前:“是你啊。”
羽兽扑腾扑腾恢复好的翅膀,扇起一小阵飓风。
“啾啾——”它可爱地叫唤着,凑过来,亲呢地顶着她的小腿。
“这是我那天在林子里找到的小家伙。”寻芳摸着它毛茸茸的毛,转身和他解释道。
寻芳找了点心喂它,小动物就欢欣鼓舞地舔她的手,大眼睛眨眨,好像在说着感谢的话。
玄明皱眉看着小兽,莫名地产生了敌意。
羽兽的体型其实不小,寻芳抱不起来,只好拍拍它,示意它跟着上楼。没想到羽兽叼起她的袍角,反而拉着她往外走。
“去做什幺?”她好奇地跟着走。
玄明不放心,要跟上来,就见寻芳回身摆手:“你待在那吧,我待会就回来。”
他脚步顿了顿,乖乖地停下了。
系统有些看不惯他那言听计从的样子,哼了一声,也走开了。要修复结界通道不能光靠寻芳,它也需要好好查找一下信息。
另一边,寻芳随羽兽再次走入林中。她本来料想这个小东西是要求她再治疗它的主人,却没想到,羽兽领着她越走越深,一直到某处靠山的巨树前。
藏城周围的土地都算是富饶的,密密匝匝地长满了各种颜色奇异的植株,其间高大乔木的树叶是深浅不一的蓝色,低矮的灌木丛则是稍淡的蓝紫色,活似旧童话里居住着女巫的森林。
丰富的植被自然也寄生了种类不同的魔物,奇形怪状的,也许在某个不知名的角落里蛰伏。
寻芳的幸运在于本身的等级够高,可以压制大部分中低阶的魔物,除了本身愚笨的乌鸟之外至今还没有魔物敢触她的霉头。
小兽停在树下,叫她蹲下来。寻芳这才看到大树脚下有一株正散发着幽幽芳香的花朵。她不由得轻笑,揉了揉小兽的脑袋:“原来是要给我看这朵美丽的花啊。”
“啾啾—”小兽欢快地抱住她的手,像作揖一样轻蹭着。
寻芳观赏完毕,也不打算摘下来,就要起身。这时候身后传来一道男声:“它特意为你找的携芳花,你不摘下吗?”
这个声音极其陌生,寻芳几乎是条件反射地警惕转身:“你是谁?”她暂时无法估量对方口中的恶意与否。
从颜色古怪的花径中走出来一个身量颀长的男人,瘦削如同一株坚韧的修竹,又好似蕴含着不可估量的力量。他身上衣袍好似眼熟,长如云的乌发半截焦枯,令人惋惜。寻芳再往上看他的长相,却是一愣,眉如墨染,眼似点漆,眸光里透着冷淡,气度从容,是个艳丽得令人窒息的美人。
可是寻芳下意识地喊出了另一个名字:“归一?”
来人一愣,微眯眼,似乎变得危险起来:“你认识归一?”
他很快走近了,蓝色的袍子破烂不堪,随风飘摇,寻芳这才恍然大悟:原来他就是她治疗过的羽兽的主人。
那天她不小心踩到人家,深感抱歉,直接给人擡出来找到一处树洞里安置好,留了药才走,没想到当时狼狈的人脸洗净后竟是这样一张脸。
除了气质不同,简直和归一太像了。
“你叫什幺?”她忽略他的问题直接问道。
“...御虚。”他回答道。
小兽见到主人,啾啾地跑过去,亲近极了。
“你什幺时候见过归一?”他有些严肃地发问。艳丽的容貌冷肃起来,尖锐般的压迫感。
寻芳皱了皱眉,下意识地略过这个:“御虚...你刚才说携芳花,这又是什幺啊?”
“你可是腹痛?”他慢慢走过来,声线平平听不出情感。
寻芳不喜他自持的态度,下意识想反问他:与你何干,最后只是顿了顿,蹲下身招呼羽兽:“来,过来。”
小兽毫无立场地跑过来,像是活泼嬉笑的小孩,也来拱她。寻芳眼神柔和了一些,揉着小兽毛茸茸的头,半晌没理他。
“啾啾。”羽兽爪子抓着从中的花朵示意她拿。
“怎幺啦,送给我的吗?”寻芳宽容地把手搭上去,摇了摇。
她正要摘下,御虚凌空取了整根花束递到她手边。
“小白,过来。”他语气有些严苛地叫了一声,羽兽依依不舍地啾啾几声走到他袍角边。
“携芳花可以缓解你的腹痛,算作报答。”他说完,像是再也忍受不了,长袖一挥,几步消失在那里。
这…真是个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