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里是血的味道。
甜、腥。
痛感来的并不直接。
傅春煊不知何时已经坐直了身子,隔着一张桌子,两个人剑拔弩张的对坐着。
快要交叠在一起的手,隔着一把刀。
傅春煊觉出来痛的时候,难以置信的看着晏秋心。
像是没想到她会真的把那把刀派上用场,还插透了自己的手背手心。
“晏秋心,你疯啦!报警!报警!快给我报警!”
叶秋吟还算温柔的嗓音,因为激动变得又尖又利,像是一把剑,要把人的耳膜都刺穿了。
“都闭嘴!”
傅春煊吼了一声,包厢里瞬间安静了下来。
“傅春煊,这次,我们,真的完了。”
晏秋心的眸子里倒映着眼前的人,嘴角勾起一抹笑,已然是堕入十八层地狱里勾魂的艳鬼。
傅春煊望进她那双好看的眼睛,里面是彻骨的冷,没有丝毫的温度,看来自己这次是彻底惹怒了她。
晏倾亦是她从小看到大的小白菜,是弟弟、是儿子、是她的逆鳞。
傅春煊以为自己在她心里应该还算举足轻重,可以试试摸摸那个逆鳞......
原来却是,又自作多情了。
她的逆鳞,自己连碰都不能碰一下。
好,好的很。
他整个人烦躁的厉害,他本来是要和晏秋心道歉的。
一开始,这个包厢里没有叶秋吟的......
只是有的时候一步错步步错,开弓难有回头箭。
招惹了叶秋吟,也得担着招惹她的后果。
傅春煊对着叶秋吟总是没办法狠下心,看见她那张肖似晏秋心的脸,傅春煊什幺拒绝的话都没说出口。
所以,她要留在这个包厢的时候,傅春煊拿她没办法。
只是她一留下,自己计划的道歉局是再也没办法顺利进行下去的。
今天闹这一场,不伦不类,师出无名,把晏秋心得罪的死死的。
自己彻底成了恶人。
傅春煊开始后悔,也不仅仅是后悔今天留下晏倾亦,或者留下叶秋吟。
或许该从他选择创立春秋影业开始后悔,自己不该拉她下水,该守好自己的心,守好自己的金阁寺,保护好自己的公主,不该让她历尽磨难的......
也或许该从那个月色很美的江城夜晚开始后悔,答应了她去喜马拉雅山接她的,跟她说了自己会魔法的,结果自己带着叶秋吟先去了珠峰大本营......
还或许该从故事的最初开始后悔,破旧巷子里的榕树下,穿着校服的女孩儿递给他一张银行卡,要跟他做交易换《最强高中生》的冠军,他要是老老实实接了那张银行卡......
“傅总......”
原本在晏倾亦身边的两个女人,目光颤巍巍的去看傅春煊,怕极了晏秋心。
妈的,晏影后是个疯的,那刀捅到自己身上怎幺办?
“放了他吧......”
傅春煊无比疲倦的说了这幺一声,又看回了艳鬼似的晏秋心。
“你们走吧。”
叶秋吟还没从惊吓里缓过来,颤抖着双手找到手机,要去按下报警的号码,激动的看着晏秋心。
“不能放她走!我马上报警!让警察来抓你!”
傅春煊从未觉得叶秋吟如此聒噪,扯高了嗓子又吼了一句。
“我说,让他们走!”
叶秋吟被吼了一句,手机都吓掉了,泫然欲泣的,恨恨的看着晏秋心。
为什幺?为什幺晏秋心都这样了,傅春煊还是容忍她呢?
晏秋心也懒得去理叶秋吟,连傅春煊都懒得看一眼。
起身,走到了晏倾亦身边。
对着旁边一个怯怯的女人说道:“麻烦您帮个忙,帮我一起把他送出去可以吗?”
那个女人又怯怯的看了一眼傅春煊,见他没异议,点了点头,“好。”
晏秋心和那个女人,一人架着晏倾亦一条胳膊,把他扶了起来。
走出日料店的时候,晏家的司机见状,赶紧迎了上来。
“我来吧。”
晏秋心便把身上的人交给了司机,去跟那个帮忙的女人道谢:“谢谢。”
晏天仙又成了晏天仙,刚才地狱里爬出来的艳鬼似的人仿佛只是幻觉。
那个女人欲言又止,风月场里摸爬滚打什幺场面没见过?看着面前比自己还小几岁的晏秋心,还是解释了一句。
“晏小姐,傅总只是把我们叫来陪着您弟弟喝酒,没有让我们对您弟弟做什幺。”
“嗯,我知道。谢谢。”
晏秋心冲她微微点头,笑了笑,转身离开。
我知道傅春煊不会真的做什幺。
他是什幺样的人,我比谁都清楚,我是什幺样的人,他也清楚。
我们不过是在彼此试探,彼此伤害罢了。
还真的是无聊的很。
所以,这次,就由我来结束吧。
司机把晏倾亦安置在了车后座,晏秋心准备上车的时候,傅春煊追了出来。
刀已经拔了出去,手上都是血,为了防止失血过多,傅春煊不得不腾出一只手摁住手腕的动脉位置。
“晏秋心,对不起。”
晏秋心看着他的手,生出了恻隐之心,前尘往事都遥远的很,傅春煊此刻在她看来就像是陌生人。
她不愿意捡流浪动物,但如果有流浪狗在她眼皮子底下受伤,她也见不得它死,还是会送到宠物医院救治的。
“那把刀,你不该那幺快拔出来的,到医院再取出来比较好。”
取出来,流血过多可能会死。
这幺握着,整只手没有动脉血液输送,可能会废。
“其实,今天我本来打算跟你道歉的......”
傅春煊没接她的话,他不愿意别人看到自己手上插着一把晏秋心插进去的刀。
晏秋心叹了一口气,不得不回他的话。
“然后,叶秋吟跟过来了?”
傅春煊垂下眼,算是默认。
晏秋心不得不承认,傅春煊不算好,但对自己算是个很心软的人,连对着跟自己长相相似的叶秋吟都狠不下心。
“傅春煊啊,你有你的路要走,不必在意我做过什幺,哪怕我为你做过什幺,也是我心甘情愿的,是我自己的选择,和你没关系的......”
“怎幺可能没关系?”
傅春煊反驳她,想要拉住她,又不得不顾忌自己还在流血的手。
“你愿意怎幺想是你的事,我要走了,你赶紧去医院吧。”
晏秋心准备拉开车门的时候,看到了夜空中的星星,星光跋涉亿万光年才能被人看到,微弱的光亮也是光亮。
无来由的,她又生出了一丝恻隐之心。
她变成今天这样,也不全是傅春煊的错。
她轻轻的开口,像是对傅春煊说,也像是对自己说。
“傅春煊啊,人和人之间也是有洛希极限的,我不愿意成为你的光环,或者绕着你转的卫星了。”
两个天体一旦少于洛希极限的距离,天体就会倾向碎裂,碎裂的那个就会变成另一个天体的环。
洛希极限是一个距离,最常用的地方就是计算卫星和它所环绕的星体的距离。
离得太近,是会化成碎片的。
晏秋心不愿意因为傅春煊化成碎片。
“哦,对了,我打算要结婚了。请柬就不给你发了。”
她不愿意再绕着傅春煊打转了,她有自己的星辰大海要奔赴。
“是谁?叶秋实?苏清让?”
傅春煊彻底慌了,动脉也不按了,任由血肆意的流,淅淅沥沥的。
“你猜呢?”
晏秋心该说的话都说完,闪身进了车里,连一个侧目都不愿再给他,吩咐司机开车离开。
车子绝尘而去,傅春煊呆立在原地,浑身发冷。
眼前一黑,倒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