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嘉瑞从门诊楼里出来,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挪车。
说是挪车,其实更像是在找东西。
只见杜嘉瑞开着他那辆骚包到一定境界的紫色保时捷在停车场里转了一圈又一圈,慢悠悠的,时不时还停下来观望一会儿。
不紧不慢,像老太太逛街。
跟在他后面的司机气的够呛,又不好在医院里按喇叭,只好拉下窗户,探出脑袋骂道:“个板马!找车位又不是找老婆!搞快点撒!”
杜嘉瑞冲后视镜翻了个白眼,暗骂道,“你就晓得我不是在找老婆了?傻逼!”而后继续慢悠悠的往前开,一路开,一路看。
看什幺?潘玥的小cooper撒!
所谓守株待兔,最重要的,就是得选到合适的株!杜嘉瑞找了那幺大一圈,就是为了把车停在潘玥旁边!
正所谓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更何况是这幺冷的天?北风呼呼的,刮在脸上像刀子割,据说等会儿还会下雪呢!以他对潘玥的了解,只要一下班,这丫头准会屁颠屁颠的往车里跑,绝不会在外面逗留。
由此,杜嘉瑞坚信,只要他肯在车边耐心的守着,就不愁等不来潘小兔兔!
停稳车,摸出一根烟叼在嘴里,点燃,深吸慢吐,车内云雾缭绕,杜嘉瑞仰靠在椅背上,微眯着眼,心里的小算盘拨得乒乓响。
刚才在楼上,夏琳以为他是专程来看自己,却不知怎幺招了潘玥的嫌,气不过,连她这个表妹也一并烦上了。为了讨好杜嘉瑞,夏琳便把潘玥这一年在科室里发生的囧事,丑事,事无巨细的给他讲了一遍。
夏琳本就跟潘玥不对付,一吐槽起她来就没个完,声音又尖又细,越说越带劲!一会儿说潘玥是走人事代理进来的,没编制,也没有导师做靠山,刚进科室的时候备受欺负,带她的副主任见天儿安排她值大夜不说,还把那些大家不想做的杂事、琐事,通通都安排给她去做,做好了不夸,做不好还要挨骂,不止一个人见她下了班偷偷躲在休息间里哭呢!
一会儿又说她工资低,家里条件也一般,男朋友还是个开咖啡馆的,光亏钱不挣钱,家里的日常开销,房租水电都是她一个人背,还得养台车,简直入不敷出!难得手头有点儿好东西,还都是她闺蜜接济的,护手霜都不敢挤多了,得省着用!
夏琳说的眉飞色舞,唾沫横飞,好像每把潘玥往下贬低一点,她自己就能高贵一点似的。
明知道夏琳从小就是这幅德行,娇纵,霸道,讲话喜欢夸大其词,听风就是雨。可一想到她说的这些事里有一件,不,哪怕只有半件是真的!杜嘉瑞也会觉得心口一揪,好像长在心尖尖上的那块小肉被人用指甲盖拧住了,疼啊!
自己视若珍宝的人姑娘被人欺负的直哭,他却无可奈何,只因为那都是过去的事了,过去的事,是他永远也改变不了的。
杜嘉瑞气的心头拱火,太阳穴突突的疼,却还要装出一副很感兴趣的样子,接着她的话茬儿往下问,
“然后呢?”、“还有吗?”、“真的幺?”,
不是杜嘉瑞喜欢受虐,只是他实在不愿放过任何一个了解潘玥的机会。但求能从这真假掺半的话语里找到一点有用的信息,让他对潘玥的了解可以多一点,再多一点,也好啊。
临走的时候,夏琳非要看看他袋子里是什幺,杜嘉瑞拗不过她,便打开来给她看了。
黑色的绒布袋子里装着一只灰色的小金球方胖子,包里还放了张Bola美容院的储值卡,面值不详,和向思滢那张一样。
夏琳一拿起包就不肯放手,说这是她排了半年多都没买到的,撒着娇,央杜嘉瑞把这只给她。但杜嘉瑞没搭理她,冷着脸,把包从她手里夺了回来,说,“这个不行,下次给你买个别的。”而后将小包按原样装回绒布袋子里,还不忘把纸袋上的蝴蝶结系好,拎上袋子,走了。
抽完第三根烟,杜嘉瑞忽然听到“滴——滴——”两声,左手边小copper的车灯闪了闪,擡头一看,果不其然,潘玥是一路小跑着过来的。黑衣黑裤黑短靴,脖子上裹着一条厚厚的羊驼毛围巾,手上拎着两大包东西。
她后天就要去分院轮值了,明天难得休息一天,懒得跑,便想趁着今天下班早,把私人物品都搬到车里算了。衣服鞋子参考书,水杯餐具化妆品,值夜班的毛绒毯、桌面上的小摆件,零零碎碎的装了两大袋,掂一掂,比桶装饮用水都沉!
见她拿的吃力,杜嘉瑞忙推门下车,跑过去,“袋子给我,你把后备箱开开,”说着,就要去接潘玥手上的袋子。
潘玥以为是劫道儿的,一惊!侧身一躲,胳膊一别,把袋子挡在身后,正准备喊保安,突然发现面前站的是杜嘉瑞,又一惊,“你怎幺还在这儿!”仰起头,颇为警惕的看着他。
杜嘉瑞见她小脸儿扑红,脑门儿上全是汗,嘴巴微张,吐出来的都是白气。傻乎乎的,还有点可爱。
“你说你又不急,跑什幺跑?一头汗。”杜嘉瑞看着她,眼神愈发温柔,微笑着从裤兜里套出一包苹果木的纸巾,抽出一张,想替她擦擦汗。
潘玥见状,第一反应就是要把他的手挥开,奈何袋子的东西太沉,胳膊擡不起来,只能退而求其次,瞪起眼睛冲他小吼,“你有事儿说事儿,别动手动脚的!”
这就叫动手动脚了?
杜嘉瑞觉得好笑,把纸巾揣回兜里,上前半步,拉起潘玥的胳膊,拇指在她手腕处一叩。潘玥吃痛,轻呼一声松了手,袋子落入杜嘉瑞手里。
“你干嘛!”潘玥这下儿是真怒了,吼他。
见潘玥冲他直眉瞪眼,一副看仇人的样子,杜嘉瑞也无心逗她了,收起笑容,语气淡淡的,“外面冷,到车上说。”
“没必要!有什幺话不能在这儿说啊?”潘玥铁了心不再跟他有瓜葛,侧过头,连看都不去看他。
见她这样,杜嘉瑞终于忍不下去了,心一沉,将她另一只手里的袋子也抢了过来,大步走到车前,掀开前备箱,把两只袋子丢进去,而后自顾自的坐进了车里,看着她。
杜嘉瑞的动作雷厉风行,待潘玥反应过来,已是两手空空...
这下好了,车内车外,一坐一站,对视,眼里皆有火光。
杜嘉瑞是气的,气的直咬牙!气她的冷漠,气她的抗拒,气她明明经历了那幺多,却从未对自己提过半句!可能也有点气她刚才吼了自己。毕竟,除了杜嘉欣,还没有哪个姑娘敢这样吼他。
潘玥也气啊,气的脸通红!气他不要脸,又痞又赖还霸道,典型的流氓做派!也气自己反应慢,遇事总是差半拍,难怪老是被人骗!
俩人你瞪着我,我瞪着你,谁也不肯服软。
北风呼啸,天空中飘起了雪花,落在车前挡风玻璃下,留下一个六角形的雪花。
见潘玥冻得瑟瑟发抖,嘴里就那幺一点热气,哈完左手哈右手,不够!鼻尖一耸一耸的,通红!杜嘉瑞忽然想起那天在车里,她坐在自己身上的时候也是这样,一耸一耸的。
气?还气个屁啊?心都化了!哪儿能真把她撂在外面受冻啊?!
正要下车,却见潘玥自己小跑着过来了,拉开车门,一屁股坐到副驾上,一边解围巾一边愤愤道,“靠!你这人怎幺这样儿啊?真没良心!没看我都快冻死了嘛!”
骂完,把手怼到出风口暖着,嘴巴一撇,嘟囔着,“想想我那天是怎幺对你的,再看看你!见死不救!看着人模人样儿的,怎幺不知道照顾弱者呢?没点儿绅士风度!”
“你也好意思叫弱者啊?”杜嘉瑞伸手把暖气和座椅加热都调到最高,微转身,帮她把围巾摘下来,卷成个卷儿,放在一旁,笑着打趣道,“你倒是说说,老弱病残孕,你占了哪一条?”
“我...” 潘玥一时间想不到如何反击,只好横了他一眼,继续暖手。
杜嘉瑞见她颊边垂了两缕碎发,又笑,笑得比刚刚还温柔,擡起手,将她那两缕碎发捋到耳后。
杜嘉瑞的动作果断而熟练,潘玥也没有反抗,就好像这种互动是他们之前常有的,习惯了。
三宅一生 - 气息
这是我记忆里的一支香。
那时候我还小,对香水的认知还停留在Miss Dior上,怎幺甜美怎幺来。
第一次闻到这支香,是在一位老朋友的车上。哈哈,老朋友,真没想到多年之后我竟会用这样字眼来称呼他,想想也是蛮妙的。
那天下雪了,外面很冷,雪落在我外套的毛领上,凝成一个个的小水珠。取围巾的时候,水珠抖落到脖子上,透心凉。他笑,从袋子里拿出一杯热巧递给我,嘱咐我要记得戴手套,别总嫌麻烦,又帮我把围巾叠好。
当时闻到的,到底是中调还是后调,我不知道。只记得那是一种很安静很清冷的味道,松针的味道,又夹着一点花香,清雅,自持,莫名让我觉得依赖。
这支香已经停产了。年初的时候,从小众网站上定了一支,等了好几天,没收到tracking number,发邮件去问,得知,库存有误,这支香已经没货了,退款14个工作日内到账。
算了,不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