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和医院是C城引以为傲的招牌,坐落在一环路最繁华的地段。
半小时前,这里发生一场命案。
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割破主动脉弓,人当场没了。
半年前因为膝关节粉碎性骨折的中年妇女,因为仍不能下床,患有躁狂症的儿子便藏刀径直冲到骨科,要跟医生拼个你死我活。
又是恶俗的医闹,死的不是医务工作者,而是每天在门口站岗,身形提拔的男保安。
很少有人知道他的名字,他不爱说话,休息时默默站在吸烟区抽烟。
谁也想不到,当那把尖刀狠狠刺向刚从病房出来的秦苏后背时,他会不要命地抱住她,替她挨那一刀。
他倒在秦苏怀里,这个二十八岁评上骨科主任医师,人称“冷面阎罗”的女医生,第一次当着众人的面崩坏她严谨冷肃的表情,泪流满面。
“陆汉生!陆汉生!我马上送你去手术室,求你,别闭眼!”
他笑,生死关头,愈发从容不迫,他想伸手摸摸她的脸,想起自己满手的血,怕脏了她的白肌如玉。
“秦苏,原来你记得老子名字啊。”
“这辈子你欠了我,下辈子见我记着我们的债,别他妈成天用一副臭脸对我。”
当初朋友叫他去沿海做生意,他原本打算辞了医院保安这份操蛋累人的工作,结果那天交班,他看到了她。
她还是那副老样子,读了十几年书,五官长相依旧白净出嫩,走路永远直视前方,目中无人的姿态,和七中时无二。
他那天像鬼迷心窍,尾随到她家门口。
晚上回去,床铺久违地湿了,他认命地去浴室洗冷水澡,看着下身庞然大物,狠狠骂了句“操!”
第二天,他撕了辞职信,留在仁和,风里来雨里去,一晃又是两年。
高一认识秦苏,她就是他挥之不去的噩梦,偏偏他又甘之如饴。
你看,现在命都赔给她了。
他咽气前,秦苏的泪落在他脸上,他笑得开怀。
“这一生见你为我哭过一回,也值了。”
“刚才开玩笑,你别记着这事,老子心甘情愿的。”
“从高中起你就非第一不可,读了这幺多年书,终于爬到现在的位置,死了多可惜。”
“我陆汉生一条贱命,换一个主任医师,挺好……”
闭眼时,却是在心里默念—
他妈的,谁不想好好活着,只是因为,你是秦苏啊。
医生把他擡到担架上,秦苏看着他们一脸沉重地摇头,最后说要直接送到太平间。
听到这个结果,她眼前一黑,直直倒在地上。
旁边有人大喊她的名字。
可她再也不想醒来。
*
睁开眼,入目是布满斑驳划痕的老旧课桌,耳边叽叽喳喳的声音像是在交换来到新学校的喜悦,秦苏揉揉眼,看到熟悉又陌生的教室,整个人瞬间懵了。
“苏苏,怎幺第一天报道你就这幺困啊,不是生病了吧?”
秦苏抓住对面想摸上她额头的手,望着黎萌萌稚嫩娇俏的脸,眉头皱得更深。
“萌萌?”
黎萌萌在法国读设计专业,大学毕业后留在那里,她已经十年没见过她。
所以看到十六岁的萌萌坐在她前桌,她一度以为是梦。
“苏苏,你好奇怪哦,难道一个暑假你就不认识我了?”
“我能上七中还得拜托你初三死命帮我补习呢,没想到又能跟你同班,我真的太高兴了!”
秦苏有些敷衍地点头,她实在无暇对黎萌萌的喜悦感同身受,她桎梏于陆汉生去世的悲痛,没想到,一醒来,她回到了高一。
黎萌萌突然惊恐地拉她衣袖。
“苏苏,你同桌来了。”
进教室前课桌上已经贴有他们各自的名字,他们的座位,班主任早就安排好。离报到时间不到半小时,教室里人快满了,只有秦苏旁边的位置一直空着。
萌萌干净的眼珠子写了几个大字:千万小心。
秦苏转过头,猝不及防,看到从后门进来的少年。
十六岁的陆汉生。
依旧是凌厉张扬的寸头,额头上一道狰狞的刀疤,微微上挑的丹凤眼,盛满狷狂和玩世不恭。
他依旧喜欢穿白T,给他浑浊的气场贴了分干净,眼神落在秦苏脸上一秒,舌尖抵向口腔侧壁,嗤笑一声,不屑地别眼。
已经去世的人再次有血有肉地站在你面前,你应该是什幺心情?
秦苏作为绝对的唯物主义者,第一次,想叩拜这世上所有神佛,让她有重来一次的机会。
窗外有风,吹动她高高扎起的马尾辫,她死死盯着陆汉生,眼睛不自觉红了。
“陆哥,你同桌是中考状元呐,牛逼!”
他一个眼神都没给她,是他兄弟察觉到秦苏的异常。
“她…她咋看到陆哥一副要哭的样子。”
“不会是暗恋我们陆哥吧?”
“有意思有意思!陆哥不是刚跟附中的校花分了吗?”
“.…..”
他们哄笑成一团,陆汉生不耐烦地皱眉,瞪了眼旁边瘦弱的女生,她已经转向窗外的方向。
“滚!”
“老子对书呆子没兴趣!”
听到他的话,秦苏肩膀一僵,调整好情绪后,她深吸一口气,转过身,这次是认认真真对上他的脸。
陆汉生敲着桌面的手指一顿。
他轻微近视,不爱戴眼镜,刚才没看清楚,现在才发现,她打扮朴素简单,气质清清冷冷,五官却非常水灵。
还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陆汉生心咯噔一下。
他记起来了,她长得很像他最喜欢的一部片里,那个穿着校服,叫起来娇娇弱弱的AV女优。
一瞬间,他耳根火一样烧起来。
二十厘米的距离,她红唇一开一合。
“你好,我是秦苏。”
他听成了—我是禽兽。
他确实禽兽,看清她的脸,想起AV里的画面,浑身热起来。尤其她眼尾还红着,活像被欺负的样子。
让他有种,把她欺负到死的冲动。
*
初来乍到,请多关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