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玉卿似看出她的想法,叹了口气,他本来并不想这时说出实话的,可见她似乎存了死意,只得好声解释道:“你这胎儿已保不住,当时又,又——又昏厥没能排出来……死胎留在你腹里便要成毒,连你也无法幸免。只有现在把它生出来,才能对你身体好些!否则一尸两命。”
说完果断转向愣着的白宇臻:“你动作快些,下力些,越耽误她越危险。”
甘草已经什幺都听不到,她只听到那一句,她的孩子已经死了!已经是个死胎!
她眼睛霎那间失去了色彩,连憎恨也没有了,只麻木地盯着房顶,眼睛里流出一串串眼泪,打湿了枕头。
那一刻她只觉得了无生趣,再无牵挂,痛苦击垮了她,她想要放手了……
宛如身子轻飘飘的飞起,眼睛沉沉的闭上,意识却飘散混沌,一片黑暗。
她漫无目的,摸着黑暗向远处走去,不知道这里是哪,但是这空灵的地方让她觉得身子很轻,心也轻快起来,只想往前走,不再回头。
她来到异世,还从没这幺轻松,这幺无牵无挂过,一切的担忧,惶恐都随风吹散了……
有什幺东西似乎不知不觉要从脑海中淡忘,她麻木的走到尽头,眼看就要走出那片奇怪的地方了,这究竟是鬼界,还是她脑海中的死角呢?但她想,迈出这一步,终于摆脱了,不管以后是死去,还是一直蛰伏,她都甘愿。
耳边却有一个磁性而温柔的声音在唤她,像是曾经听了很多遍。
“阿莲,阿莲……”
甘草看向去路,远远的高处,一个神邸般的男子,一身雪白流光云锦,在风里风流倜傥的翻飞,他的身形几乎完全隐匿在游移的云中,立在去路尽头,阻住了去路。
白云笼住了他的身影,却依然遮不住,那通身光华璀璨的龙章凤姿,他只那幺静静伫立,不见容颜,却敛不住内里的无墨自华,犹如仙人指路。
他的声音让她似曾相识。
甘草问他,“你在唤我吗?”
为什幺他看不见她却在唤她呢?这到底是哪里呢?难道她不叫甘草,本来唤作阿莲吗?那幺他是在她不省人事的时候曾经呼唤过这副躯体的人?
甘草捉摸着看不见摸不着的一切,窥不见云后的面容,却能感到男子在温柔地微笑,“回去吧!”
甘草有些不解,没有挪动脚步,她很好奇那云下是什幺样的脸?
“我累了……我再也不想回去了……”
甘草拼命摇了摇头,那无边的身心的疼痛都让她心有余悸,不想再来一次了。
公子的话饱含威仪,似乎不允她反驳,又带着宠溺的诱哄。
“阿莲,这里不是你该呆的地方,速速回魂吧……”
甘草进退两难,她甚至不想回头看一眼,就切切恳求道,“让我解脱了吧……”
那公子听见她哀切的恳求,一阵心痛,突然捂住了胸口,半天无法言语动作。
他身上笼上淡淡的哀愁,连带着云彩都瞬间阴霾了。
他的声音却温柔而坚定,“你一定还要活着,等我找到你。”
他的承诺如同三月春风,化尽了周身的不安和决绝,让她冰冷的魂灵有了一刻的温暖和慰籍。
甘草兀自在费解,却见那男子突然一挥衣袖,乌云突然狂暴的四散开来,她来不及躲闪已经被卷进风中不住后退,被龙卷风般又吹回了来处。
在一阵阵撕裂般的痛楚中,甘草被耳边慌乱的摇晃和召唤唤醒,只听见两个男子在焦急的吵着她:
“不要睡!醒醒!”
“醒来啊——!你这女人!快醒来啊!”
睁开双眼,痛楚依旧,却因为梦中燃起的生念多了几分气力。
果然抓着她不放的正是白宇臻,这让甘草又多了几分气恼,狠狠剜了他一眼。
只听白宇臻也顾不上难过,激动的几乎大叫,“醒了!醒了!她没死!”
甘草再无暇去恨还是痛,只全身精力都使出来,既然死不了,那拼了骨头也要生出来!
白宇臻胳膊给她抓得全是血印子,有的地方几乎深可见骨,他只好忍着痛,用另一只手去推移她的腹部,却并不把手抽出。
宋玉卿初时还担心甘草又昏过去了,那可就不成了,见她眼里带泪,手下不松,这才知道她是强忍着巨大的痛楚,不出一声。
这生产的过程进行了有一刻钟的时辰,下面才终于露出死胎的头,只听甘草近乎凄厉的一声嘶叫,在夜里无比骇人,嘴里的软布早已被鲜血浸湿。
孩子出来了大半,宋玉卿小心地拖着死胎的脑袋,顺着白宇臻推移的力道,巧劲牵引,接了出来。
而这过程里,即使正常生产的产妇也不能忍住一声不吭,甘草却几乎大气不出,只干流着眼泪,麻木地任他们动作,似乎肉体已经无知无觉,只一双手快把白宇臻胳膊抓得稀烂。
待到孩子接引出来,她已经过度耗损,睁着眼昏死了过去。
宋玉卿把死胎接出,然后拔出甘草口中的软布,神色复杂又有些回避,一个大好的孩子,眼下却不足四斤,化为冤鬼,这,都是拜他们所赐。
他根本不忍再看,便去为甘草清理下身。
白宇臻接过那孩子,却突然惊叫,“宋兄!宋兄!你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