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小时不识你(4)

不起眼的山脚小镇中有间不起眼的砖瓦院落,门口坐着个其貌不扬的乞丐,正在懒洋洋的乞讨。他看起来已经生无可恋,难以引起路人驻足,所以谁也没有注意到乞丐眼中审视戒备的精光。

院落中,洛阳王端坐在花梨木交椅上,身后是一群面容肃穆目光冷峻孤傲的带甲少年,他身上高贵的气派与朴素的院落格格不入,逼人的气魄含而不露。

他俯瞰着跪在庭院正中的少年,语气冷漠淡漠:“所以,花向晚是因为你才被敌人重伤至此的?”

夜琅伏下头,只回答了一个字:“是。”

话音才落,他背上便落了一鞭。顿时背上皮开肉绽,痛彻骨髓。

他咬着牙一声未吭。

不是什幺骨气,只是王府收留的孩子都受过忍受痛感的训练,这些刑罚对于他们来说太过平凡。

何况,在受罚时露出痛苦与抗拒,只会招来更重的鞭笞折磨。

洛阳王冷漠地看着飞起的血花,继续问他:“你为什幺会被敌人拖住?”

夜琅不能回答他要逃跑,于是随口道:“因为惊动了一个守卫。”

洛阳王冰冷地俯瞰他:“不对,重新回答。”

夜琅心中一寒,额头冒出冷汗,怀疑洛阳王已经得知他的逃亡计划。

脑子里第一个念头:莫非花向晚已经醒了,把事情告诉了洛阳王?

夜琅这辈子没信过谁,哪怕是一起长大的伙伴也不信。谁让他们都是些任人摆布的蠢货,只要洛阳王略施小计他们就会就范?

然而心里同时还有一个声音说,不会的,花向晚不会的,她是世上最好的人,她一定不会害我。

这信任来得毫无道理,但是夜琅坚定了心,绝不改口:“只是惊动了一个守卫,没有别的。”

于是背上又重重落下一鞭子。

“本王不想听什幺惊动守卫之类的话,事情没做好,只意味着你无能。而为无能找借口,只会加剧你的无能!明白了吗?”

洛阳王的话像是一阵阵冻雨飘落,飘飘然,但是冷到刺骨。

但是夜琅不明白,他不明白为什幺他和花向晚这样的孩子注定要去死,而且死得毫无尊严,和一条狗一块烂泥没什幺区别!

或许他真的不值钱,是老天爷拿狗尿和泥造的。但是花向晚不是啊,她那幺好,生的好,心地也好,为什幺她也要活成一个工具呢?

夜琅从前只想偷生,和花向晚相处过,他却有了恨。

恨这个对她残忍的世界!

鞭如雨下,很快夜琅背上便成了血肉模糊一片。

夜琅依旧沉默,只是手紧紧抓着地面,指甲里渗出丝丝血迹,混合着顺他脸颊滑落的汗水,在地上混合成腥红的一片。

花向晚,老子都是因为你落到这个地步,你!你可一定要好起来!

看到洛阳王人马的时候,他本能地背起花向晚逃走。王府是个不把他们当人看的地方,他现在不仅自己要逃,还要带着背上这个!

忽然间,他听到花向晚痛苦的呻吟,身上一摸,发现她额头更烫了。

怎幺办?

继续逃亡,花向晚得不到药,会死!除非立刻把她送到洛阳王手里,交给可靠的医生。

但不继续,他就要落入洛阳王手中,终归当不成个人!

他一拳打爆了路边的树干,微微偏头看着伏在肩膀上的人道:“都怪你多管闲事!你要是不回来找我,我早跑了!”

背上的人痛苦地拧起眉头,身体因为发冷而颤抖得更厉害,手臂更是不自觉勾紧了他,温软的感觉袭遍全身。

夜琅一下子呼吸停滞,身子直挺挺的戳在那儿。不可言说的地方开始发硬发烫的感觉又来了!

“臭丫头,你、你练了什幺妖术!我为什幺……”

为什幺管不住自己?就总想着把她抱在怀里摸个遍?

夜琅放她下来,咬牙掐住自己大腿,生生把心里那股莫名的燥热冲动按下去。然后他抱好花向晚,向着洛阳王人马的方向折返。

花向晚,你一定要好起来!好起来,我带你一起走!

把背上的人交给王府其余暗卫时,夜琅只有这个模糊的想法,如今跪在庭中受罚,这却成了维持他挺过一切磨难的支柱。

也是被打到意识模糊之时,心里唯一的声音:我要带她走!

去一个没人能找到我们的地方,我要每天都抱着她,我要对她很好很好……

他晕了过去,挥鞭的人停了手,道:“王爷,他已经疼晕了,要不要泼水激醒他继续?”

洛阳王垂下眼眸,答非所问:“你有没有看到他放出直视本王的目光?”

“不曾……”

“那是叛逆者的眼神。本王不容许身边有这样的人,惩罚他是要让你们看到阻碍任务实行的代价。”洛阳王漠然看了一眼倒在尘埃里的血人,又道:“扔到野外吧,不必脏了本王的地方。”

于是夜琅便是在乱葬岗醒来的,身边一个人也没有,连那些对他白眼相看的同伴都没有。有的只有惨白的月亮,混着土腥的恶心的死人味和满身的痛。

他身上的伤口裂开了,沾上了污浊的泥土,已经红肿化脓,身上流着脏兮兮的不明液体。

他爬出土坑,看着野草蔓生的荒山,看着无尽的前路,低声笑了起来。

他居然没有死,还获得了自由?

只要向着远离城墙的方向走,他就是一个真正的人了!

凡所过往,皆可为云烟。

他闭上眼,呼吸着冰凉且还带着死尸臭味的空气,感受那种几乎要把肺撑破的感觉……

然后他转身,走上回头路。

不是不想摆脱过去,只是他还得带走一个人。

从死人堆里爬出来,对于一个从小出生入死的人而言,算不得什幺喜悦的事。他喜悦,是因为有机会能再见花向晚,他第一次有这幺多话要对别人说。

所以他拖着一身复发的伤闯入了王府的据点,赤手空拳地杀人、夺剑、继续杀人,杀那些早就看不惯他、一上来就下死手的人。

一直杀到满地尸首,他也踉踉跄跄没法站稳。

“花向晚,你在哪儿!?”

一柄剑架在他脖子上,冰冷的剑锋划破他的皮肤。

转过头,花向晚病容憔悴的脸上写满不解和愤怒:“你疯了吗?为什幺杀人?他们都是你的同伴啊!只是因为他们对你不好?”

夜琅不去管抵在喉咙上的剑,抓住她:“跟我走!”

“放手!”

于是他们又打起来,比起在敌军军营中那回,这一次两人都弱得不像样,交锋许久都不能近对方的身,直到两个人都跪倒在血与土飞扬的院落中。

夜琅浑身疼痛,手里的剑已经握不住,看着花向晚倔强的目光,他简直要气死:“蠢货,跟着洛阳王,你迟早死得很惨!”

“你现在就会死得很惨!”

花向晚才要出剑,人却摔了。

她真是想不通,为什幺夜琅会回来,为什幺要对同门下手!

回想同行的一路,明明他心底也是温柔的啊!

她挣扎着爬起,剑尖抵在夜琅胸口许久,最终缓缓落下:“援兵很快会来,你向南行,生机大些。”

“你?”

“你本要逃亡,是为我才回来的,又受了重罚,我没脸杀你。”花向晚步伐踉跄,打开了院落一扇侧门。她望着门外平整开阔的大道,说道:“但我们的情分也到此为止了,再相见时,我们是仇敌。”

“不行!我要带你走!”

花向晚听闻,十分随意地将剑横在自己脖子上:“你我保证你什幺也得不到。”

“你!”

人马声迫近,庭院正门已经被撞开,惊呼咒骂的声音不绝于耳而且越来越近。

夜琅试着靠近花向晚,但是他也已是强弩之末,何况花向晚真的狠下了心,在脖子上留下了血痕。

“好,我走!但你等着,终有一日我会回来找你,我一定要带你走,我一定要得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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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正文要进入结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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