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知白来到湖边时,看到的就是这幅花前月下郎情妾意的场景。
他的神色淡了下来。
若是前世了解他的下属就知道,谢相神色越淡,就意味着他越生气,而如今这幅冷淡到风平浪静的神情,下属通常会在心里对那位惹怒他的人默哀一下,甚至能够预见那人凄惨的下场。
两人也看到了他。
第三人的在场,让叶九渊终于想起来孤男寡女相见在上京是不合宜的,他下意识挡在她面前,嘴里还找着借口准备糊弄过去:“我与这位姑娘都迷路了,刚刚才碰到......”
“叶公子。”谢知白平淡道,“宫宴尚未结束,叶将军似乎在找你。”
叶九渊面对他时颇有些尴尬,毕竟他年纪轻轻,却已经和他的父亲一起同朝为官,且身居显要之位,反观他自己,虽薄有建树,但到底不及谢知白,因而一时到有些不自在。
叶九渊沉吟了下,还是想着先将她安置了:“我身后这位姑娘是连布政使家的千金,容我先送......”
谢知白打断了他的话:“她若是找不到路,自有宫女送她回去。”
“由你相送,既是越俎代庖,也不符合规矩。”他如此轻描淡写地说道。
叶九渊却觉得他说得有些重了,不过想到他的身份,在森严的大理寺中任职的人,会计较这些也不奇怪。
他只是看向连青梧。
连青梧笑一笑,示意他可以离开,她一个人没有问题。
在他离开后,连青梧才有心思去打量这个搅合了她好事的人。唔,严格说来也不算打扰,毕竟她已经埋好了种子,等以后浇浇水就能发芽了。她刚才其实也是有些厌烦继续跟他说话了,也正在考虑找什幺样的借口离开呢。来人的这一打岔,应该是刚刚好的。
连青梧的眼里清晰地映出了他的模样,酒过三巡,发髻未乱,衣衫整洁如故,宫宴上靡靡酒香气未曾在他身上遗留半分,眉眼疏淡,冷静自持。
似乎是老头子说过的谢正卿?
好像有点棘手,连青梧在心底叹了口气,根据她的估算,她能跟他接触到的机会不会多,如果真碰见了,那肯定是要把握住时机的,尽管她是想把他留到后面的。
但是,这人对她的态度带有微妙的抵触,她不确定之前的事情他看到了多少,在拿捏不准的情况下,她选择先按兵不动。
今天晚上的收获也还行,她悠悠想着,又看了他一眼,从花林一边穿出去了。
事后证明,她当时的感觉并没有错。
这位年轻位重的谢家公子,不仅对她抱有莫名其妙的介怀,甚至还很闲,闲到一次次打断她的好事。十次里不说九次,也有五六次因为他的在场,导致她的计划进行不下去。
当然,这并不意味着她没有成果,只是速度比她预想的满了许多,有人在破坏她的计划,她也会生气的好吧?
她觉得谢知白就是在针对她。
坐以待毙不是大小姐的风格,她打算找个机会堵他一回,问个清楚。机会也不难找,依着谢知白之前破坏她计划的那个劲儿,她觉得只要她答应几次这些世家公子的邀约,就能见到他了。
而谢府那边,谢夫人也从他的态度中感觉到了什幺。
这日难得空闲,谢夫人便让人叫了他来,询问他可有中意的姑娘。谢父已经辞官,打算过段时间就带她云游山水,离京前最后一桩放不下的心事,就是他的婚事。
谢夫人将上京那些知书达理,年龄适合的姑娘名单给他看了,不见他有任何反应。她叹了口气,将压在旁边的一张名单抽出来,递到他面前:“你看上的,是连大人家的千金吧?”
谢知白神色微动。
谢夫人自然也见过她,容色姣好,她见了也喜欢。但她也听过这位连家姑娘的事情,甫一入京,就搅得上京不得安宁,喜欢她的公子多了,厌恶她的夫人也就多了。
她并非肤浅之人,不会因旁人的话对一位姑娘过于苛责,却也觉得,两人并不适合。
迎着谢夫人担忧的目光,谢知白唇动了动,像是有些疲惫地阖上眼睛。
“我试过。”他说,“可是我放不下。”
那些过往像是毒刺般插入心脏,起初鲜血直流,连碰一下都觉得疼痛,于是毒刺长年累月,渐渐的与血肉生长在一起,再不分彼此,要将它取出,恐怕心脏的主人也会就此死去。
谢夫人不知道他到底经历了什幺,但她看得出这份情深。
良久的沉默之后,谢夫人叹息一声,她只是想着,谢父在圣上那里还有些恩典,离京之后估计他们也不会再有用的地方了,不如就用在他身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