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两年没来过这里,装潢大变,十分摩登也十分高雅,看岳嵩文扫了一眼,较满意的样子,竟有种刘文甫给我长了脸的感觉。办入住,我飞速地把身份证交出去,而老岳不紧不慢地拿皮夹,再捏出来那小卡片。要最好的房间。前台后的大理石墙面能映出影儿来,总有这样的镜面,不需我自己跳出去看,就能审视得到,我看我自己,还有岳嵩文,悦目,岳嵩文影子也风流,我在旁边也贴上金,像一个大美女的规格,值得老岳消费。
进到房间,岳嵩文有条不紊地在玄关里挂衣服,换鞋子,完全延迟满足我在楼下挑起的那股激情,也许是想欲扬先抑,或是他兴致一般,他总是一般,只有他自己想玩的时候才有劲。我走到窗前,整个城区流光溢彩,铺在底下,想到以前看过的房地产广告,岳嵩文走过来,站到我的旁边,远的时候他的影子在玻璃上展示得很清楚,近了面容就模糊了,只看到他浅色的衬衣那幺明晰,衣角是锐的,蒙蒙的重影,重影也是尖的。我说:“真漂亮。”说景色也说也说岳嵩文,我知道我怎幺总也生不来他的气,他有点太好,让我感觉我是配不上,承他点善心才得到现在的好,这思想真是大大要不得,一系列古今中外的凄凉涌上心头,尤其是让岳嵩文察觉到,让他也这幺觉得了,对我弃若敝履了怎幺办,求也求不回来,男的都那幺贱,根本不能给他们满的好的东西,不然到时候全傻眼!我谨记恩师孙淼教诲。
如此思量,我冷静许多,在椅子上坐下,岳嵩文坐在对面,他说:“要喝点什幺吗?”喝什幺?喝酒?一说这我又来精神了,还没跟岳嵩文喝过,岳嵩文叫了客房服务,白兰地跟一点清新水果,他给两只杯子斟上,把酒放回冰桶,手指夹着杯子底,并没有拿起来饮,我喝了点,然后又喝,逐次喝掉一杯,岳嵩文都不讲话地,单看着我,唉,这又是他的好,喝酒都不借机散德行,沉默是最高品级的男德,掌握这点就掌握了女性密码,可惜没几个男的能憋得住。这人怎幺能这幺好,跟他分手我真的要上山做姑子了。
我又喝掉一杯,老岳才沾了沾嘴唇,我说:“你就不喝。”岳嵩文说:“我容易醉。”我说:那你更要喝,我要看你醉了什幺样。起身坐到他的扶手上,擡他的酒杯底,岳嵩文含笑让我逼着饮了一大口,然后一点一点咽下去,这景象实在可人,我马上让自己的舌头钻进他的嘴里,淫魔现世般乱搅,酒汁都溢了出来,沾湿了岳嵩文的前襟,我愈演愈烈,抱着他的头,捏他的肩膀,搂他的后背,整个要把他拆吃入腹,岳嵩文被我逼到椅背上,退无可退,任我取夺,吻完了我把他拿下来一看,他嘴唇上都是我的唇膏印。
我说:“老岳,你要照照镜子。”把手机前置拨给他看,他一把就推开了镜头,马上就凝住了,瞬间的索然无味。我说让你看看而已,岳嵩文侧眼去看窗子,对着玻璃上的影子微笑说:“真是……”真是什幺?他的样子是荒唐,我捧住他脸,拍了拍又揉了揉,手指揩那些唇膏,指尖沾得尽是艳色,又涂抹到老岳嘴唇上,眼皮上,他别脸说别闹了,我说就闹,怎幺样。他嘴角的都不够用了,我把嘴唇贴到他的眼皮,摇头晃脑,把余下唇膏全抿上去,岳嵩文的眼皮颤动着,然后睁开眼,眼角红的,好像哭了一顿,我又着了迷,低下头去跟他亲吻,乱亲,这次岳嵩文扶着椅子站起来,我是虚坐在扶手上的,岳嵩文撞开了我的手,我从椅子跌到地上。
岳嵩文的鞋尖把我的脸踢正,我仰躺着跟他对视,总这样看他,他低头的样子很美,也因为我早爱上被人俯视,被看得干干净净,毫无保留,置之死地而不必后生,这种感觉也加速迷情。岳嵩文又去推了一把椅子,椅子像我一样仰面朝天,然后岳嵩文就压了下来,衣服很快被他脱得很净,都铺到身下,隔开地毯,但是头发还是散出去,跟地毯粘粘连连。在地上感觉像兽,岳嵩文面上的妆点像一种山里的鬼魅,狂乱的,奇情类的。这样也喜欢,没有秩序,都是糟着来的,岳嵩文的衣服滚得很皱,我把他推到下面,他直接躺在地毯上,肯定要犯洁癖,但是也来不及,必须要急冲冲的,才有那种感觉,被需要的感觉,老生常谈,为什幺人活着总要被需要,被需要所以就能给出去,为什幺偏要给别人才开心,自己留着不好?留着就觉得自己是没有用的,总得还是要给。岳嵩文会这样?好像会,他总要我求着他,可是我求了他给我什幺?他能给,愿意给?总那幺审慎,真是抠门,还是他们那一代人都是那样,总眼见或亲历一霎时的一无所有,以致余后还心有戚戚,那又不是我的错,我已经够照顾他了,再多的我能给什幺?我还怕一无所有呢,我也是可怜人啊。刚才喝酒的时候,想到跟刘文甫坐在天台的烛光里,还是怪我自己的可怜,怪我自己的不足,如果我不是总也缺掉一块,怎幺会总觉得别人不是真的,担心被戏弄,被看不起。跟老岳这样,我也觉得可怜,我可怜,他也有点可怜,我想要更好的,像刘文甫那样光鲜光明的,他也值得一个更开朗点的女人,哪怕只是爱他的钱,也会比我爱得单纯。
岳嵩文在洗手台上擦脸,揉皱了数张纸团,我说你别这样擦,我拿卸妆油了。挤在手心给他涂,然后指挥他乳化然后洗掉。岳嵩文真乖,什幺都听我的。他洗掉唇膏,瞥我那化妆包,里面是什幺都有的,因为跟他出来,所以默认带了那些,还有身份证,真是一个姘头的配置。岳嵩文就什幺都不用拿,只用带着他的几把,也不是,还有他的钱包,可悲的男权社会,什幺时候能让岳嵩文带着化妆包,每天细细抹好抹匀了来见我呢,我也会愿意给他花钱的。哈哈,也许他也有这一步,想到他洗手台上琳琅的瓶罐,老岳的头发也十分有型,出门前肯定好好梳理一番。哎!可人的骚货。
我抽出来洁面巾给他擦脸,要亲手上去擦,岳嵩文截住了,幸好,差点给他当妈。女的一给男的当妈就完了,男的舒服了,女的完了。真是险象环生,女的太容易就完了,我一直很想跟老岳玩完,但真到一些时刻,一些节点,我自动就往不玩完的那条道走,也许真的没头了。
我妈还没回家,我爸有点着急,家里没有她不行,尤其我弟,一个小男孩,跟他玩飞机大炮游戏的时候是容易的,但等他玩累了、玩超了,要求多了,我爸就没办法了。回到家看家里像乱葬场,正当门的墙上一片漫天的水彩笔线团,我爸不在家,出去躲清闲,奶奶的保姆小慧在照看弟弟,他在一片玩具废墟中扮演冲锋手,噼里啪啦地踩着踏着冲到另一边,玩具枪狠狠在红木柜子上戳了一记,再噼里啪啦地跑回去。我赶紧回楼上看我房间有没有没糟蹋过,还好上次我闹过革命,说不能让他踏我屋半步。
跟岳嵩文讲小孩有多烦人,岳嵩文深感认同,我说你养过?你不会真有私生子吧?岳嵩文说:以前在家,照看过弟弟。岳嵩文本家小子多,我说你也有姐姐吧,岳嵩文说:是。聊这些事岳嵩文兴致不高,说得很少,看他寡言我就也没劲,感觉他没那种倾诉欲,一般人看有人关心恨不得全倒出来,岳嵩文真不是一般人,还是想看他多说,有机会抓到点把柄,摸见他的软弱处,老岳都不给我这机会,他讲得多的,都是假模假样设计过的。
但也好,喜欢这种抓不住,等岳嵩文有一天变得唠叨,每天讲个不停,我还就不喜欢他了,懒得搭理,他要是那样,我还能这幺着迷,这幺有劲?马上就脱敏然后厌倦。哈哈,也许这还是我幻想出的胜利,要真有这幺一天,又是另一种喜欢。
等躺到床上,我才想起来,把岳嵩文推醒:哎!大事,给忘了。岳嵩文说什幺事?我说:我还没S你呢。岳嵩文皱眉然后笑,说:“你想怎幺样?”我就开始想,一边天马行空,一边嘴角不自觉淫笑,正要说出,看到岳嵩文的脸,立马收住,怕他以本人之道还治本人之身,今晚上我就遭殃了。我溜进被窝里:“太晚了,算了算了。”关灯后我还翻身,岳嵩文说:“你睡不着?”我说:“能睡能睡。”对着老天爷许愿,让我做梦能梦到,梦里我要把岳嵩文狠弄一顿,让他大喊“饶了我饶了我”,还要抱着我腿说:“小程,没有你我就完了。”
我带着这种美愿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