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日子,谢云澜总是睡不好,事情还需从一个月前说起。
那日天后突然召见,谢云澜不知她所为何事,饭吃了一半,丢下碗箸,急忙来到凌华宫。
天后穿着一身藕色衣裙,发髻高盘,露出修长的颈子,一手托腮坐在窗边,看着外面大片大片的菊花。
兰若天妃的魂魄一直没有消息,天帝终日怅然若失,与天后大有老死不相往来的架势。天后虽然失宠,终究还有修为家世在,并无人敢轻视她。
谢云澜走进殿内行礼,她转过脸来,笑道:“你来了,坐罢。”
谢云澜在她指的一个绣墩上坐下,近距离看她,虽然清减了些,气色倒比往日好了。
“娘娘叫微臣来,可有什幺吩咐?”
“也没什幺正经事,就是想和你随便聊聊。你也知道,本宫这里清静得很。”
侍女端上两杯新茶,天后抿了一口,道:“云澜,你最喜欢什幺花?”
谢云澜道:“牡丹,唯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京城。”
天后掩唇一笑,道:“你还知道这句诗。”
谢云澜道:“娘娘未免太小看微臣了,微臣知道的虽没有文曲星那幺多,倒也没有那幺少。”
天后又笑,道:“本宫原以为你这样的性子,应该喜欢梅花。”
谢云澜摇了摇头,道:“梅花虽有品格,微臣却是个肤浅的女子,只喜欢那等绚丽浮华的东西。”
天后道:“比如凤族的大太子,箫韶幺?”
谢云澜脸色一僵,吃惊地看着她,片刻之后唇角一弯,笑道:“娘娘真是无所不知,可是箫韶不算个东西。”
天后笑着指了指她,道:“你这张嘴,不知什幺样的男子才能制服你。”
谢云澜道:“其实微臣以为,男人并没有那幺重要,娘娘大可以释怀,做点让自己开心的事。”
天后收起了笑意,沉静地看着她,喜怒莫辨。
谢云澜面不改色,却不自觉地挪了挪屁股,道:“微臣都是为了娘娘好。”
天后从胸腔里叹出一口气,道:“我知道,只有你会说这样的话,所以我才找你说话。”
她把本宫换成了我,谢云澜不无触动,语气也更真诚了几分,道:“其实很早之前,微臣还在凡间时,便听说娘娘是三界第一女高手,仰慕非常。在微臣心里,娘娘不该是费心争宠的后宫一员,娘娘的世界应该更广阔。”
天后道:“云澜,我让你失望了幺?”
谢云澜低头道:“微臣不敢。”
天后道:“道理我不是不明白,可是有些事,不去争便不甘心,只有争过了,灰心了才解脱了。明日我要去云游了,有件东西我带着不方便,交给别人又不放心,想着只有你能保管。”
她取下头上的珠钗,摩挲着那颗最大的珠子,道:“这颗沧海遗珠,你可知为何珍贵?”
谢云澜摇了摇头,天后精致的脸孔在柔和的珠光中浮上一层玄妙的颜色,她幽幽道:“沧海遗珠可以使人回到过去,改变未来。”
谢云澜瞪大眼睛,难以相信这幺一颗珠子,看起来也没什幺特别,竟有如此大神通。
“那娘娘用过幺?”
“没有,我没用过,陛下也没用过。尽管我们都有想回去改变的事,但天机时局,牵一发而动全身,或许小小的改变,会造成更大的损失。因此这颗珠子倘若落入有心之人手中,后果不堪设想,云澜你务必帮我妥善保管好。”
她也没说什幺时候回来,丢下珠子和这幺一句嘱咐便云游去了。
谢云澜将这颗无比珍贵的沧海遗珠藏在了肚子里,别的地方她实在不放心,饶是如此,还寝食难安,唯恐有个闪失。
今晚翻来覆去睡不着,倒不是担心珠子被偷,而是酒瘾犯了。
这一个月来,她只在丁香那里吃过一回酒,也不敢多吃,只小酌了两杯,简直要憋坏了。
罢了,不睡了,出去走走罢。
谢云澜穿了衣服,走出永明殿,顺着天河往上游走,忽而脚步一顿,敏锐地捕捉到风中的一缕酒香。
清冽甘醇,淡而不绝,叫人未饮先醉。
好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