挎刀随从抱拳道:“大人,县丞请见。”
申尔阳正好趁机结束和祝义的表面功夫,她挑起涂过樱红口脂的唇抿出个淡笑来,那双眼却未有丝毫笑意,冷漠似冰霜结在眼尾。“既如此本官先行一步。”
后续之事都懒得吩咐便带着奴仆侍从浩浩荡荡的走了,若不是秦府的人知晓自家老爷和这位小申大人常有书信往来,恐怕也定会认为这位大人此行目的是县城府衙。
刚上了软轿申尔阳脸阴沉得快凝出水来,掩在衣袖下的手指快速的搓动着。轿外随从说道:“大人,县丞听闻大人莅临特意赶来相迎大人,可是此刻往府衙去?”
申尔阳哪里愿意去见什幺县丞,“直接回京都。”
“那县丞——?”
申尔阳不耐的蹙眉,语气倒是毫无起伏:“不必理会。”这县丞还没那个脸面够的上见她。
随从称是,转身吩咐下去。
“等等。”纤长不失劲力的手骨节分明,伸起食中二指掀了窗帘,淡声道:“去找家店铺为夫人包点小食再回去。”浓密的睫毛微垂闪动,掩盖住她的双眸神色,随从看不出她真实想法不敢多问,抱拳称是。
他心想着,虽然大人看起来冷面冷心,但对家中夫人还是有柔肠的。
实际申尔阳则是想,此次前来本来风险,她又没心思和县丞应酬少了个借口。既然空跑一趟,不如用深情当个幌子,哪管旁人信不信如此做过就是了。
祝义一路上越想越不对劲,那小申大人起这那幺大的架势过来,又风风火火的走了,这唱的是哪一出?
她正出神肩膀突然被一撞,她一个趔趄看过去,原来是花婆神色紧张的越过她贴在林少泉的身旁走,步伐急切。
林少泉不敢松开抓紧衣襟的那只手,生怕露个缝那花婆定当不顾周遭行人抓出凭霄来。他劝说道:“咱得去你府上。我们住的店人多眼杂,出城又太不安全,花婆你……”没等他说完,花婆连连点头:“好!好!快走,快走。”
林少泉张着嘴看了她几眼,而后合上嘴巴不吭声了。这花婆命火将熄但精神头越来越好,怕是回光返照了。
也正因此受了刺激的花婆不再疯癫,她眼眸清明。
花婆的住所并不过分寒酸反而还不错,就是少了生气,应是她独居家中空旷。林少泉进了大门便和祝义解释方才的事,也是说给花婆听。
“多亏那个什幺申大人过来发难,引得难幺多人在门口看热闹,这一嘈杂我就悄悄隐进人群。那些家丁听说是申大人来了具都跑出来献殷勤,我进了秦宅倒是方便,都没遇到几个人影。”他冷笑一声,“也不知那申大人是来捣乱的,还是帮忙的。”
三人进了院子,祝义骂他:“贫嘴。”又问:“那鸟儿可带好了?”林少泉指了指微微鼓起的衣襟,“放心吧。”他看向房屋,说:“咱们进去再看鸟。”
祝义:“……”
当时林少泉心知机不可失不可耽搁,他咬破指尖将血珠子点在额头,运起了劲魄之术。他凭借着那似有似无的妖气确定了方位,如风掣闪电般飞驰。
秦府仆从正在那楼阁外禀报小申大人到,其内秦襄说道:“太好了!快快有请!”这人喘着粗气,内里还不时传来怪异声响。这仆从想到此处仅有老爷和管家,顿时不知思绪想到哪了,捂着嘴巴惨白着脸跑走了。
林少泉见那人一走立马翻窗而入,血腥气浓重。他一眼就看到插进凭霄喉咙的匕首,还有那管家施暴。他瞪着猩红的眼,喝道:“某家来助你!”
浩然正气凌空而来只点在那锁链之上,那环绕其上的妖气顿时消散。凭霄双翼一卷将那锁链拽近,管家猝不及防直被拽得迎面扑来。
他的双眼最后一次视物便是那坚硬光滑的喙。
他都来不及喊叫就被林少泉一掌拍在胸口,此攻势非是外力也非是武林功法。那一掌直拍得管家飘散了一魂,碎了一魄。
要想运出此法必须挣破师父给他下的禁制封印,这也是他额头上顶着那滴血珠子的原因。
林少泉从前清心寡欲不过因为他并为入世,随祝义这段时日不长,但也算识得了凡尘之情。修行之人竟因打抱不平、心生愤怒而对凡人出手,怕是要损了修为啊。
林少泉对着秦襄的面门出拳重击时心中想着,师父门下三位弟子唯有自己有机会成道,如今看来怕是要让师父失望了。
那林少泉不知破了什幺禁制又运了什幺术法,他那劲骨青筋逐渐消失,道袍变得不称身,细瘦柔嫩的腕子在过于宽大衣袖中分外可怜。“他”揍完秦襄才发现那鸟伤到咽喉伤势严重,“他”竖起双指于唇下喝了一口气,运气一指暂且封住了那可怖的伤。
这时其外响起匆匆的脚步声,那人开口询问小申大人已进了府门老爷怎还不去相迎?此刻老爷已经不能再答话了。
林少泉见那鸟受了伤又失了力,离了那布满妖气的锁链钢钩她的本相又变回了如雀鸟般。那鸟阵阵发抖像是忍着剧痛,林少泉将她托在掌心往怀里塞,“他”一开口嗓音又柔又低:“嘘…我马上就带你出去,莫怕。”
凭霄缩在林少泉的怀中分明感受到一片柔软。那林少泉擦掉了额头上的血珠子,口中念着咒。“他”蹙着眉鬓边额头具都是冷汗,不知念的是什幺咒法竟令“他”如此难挨?
后来凭霄一缓神,所在之处是一片结实的胸膛,那林少泉依旧是那样貌堂堂的道士。
祝义三人进了屋,花婆急着去扯林少泉的衣衫,祝义连忙去关好门窗。
寻了一生,终于如愿时花婆说不清心中是何滋味。她一阵恍惚,仿佛她还未老也还为长大,还是那从崖下还生的少女,手中捧着占据她心头的雀鸟。
崖下是一处山谷,日辉斜下将那潭水染得一片暖波,清风拂面而来带着阵阵花香。
少女分明第一次见这鸟可仿佛已经喜爱了她一生般,她心知是这鸟救了她,也没奇怪如此弱小之物是如何救她的?
“你怎如此惨白?”少女嫩生生的嗓音质问,好像这鸟该是五色斑斓,如此惨白倒是不该。
本是含笑的眼涌上化不开的心疼,少女不知这心头钝痛到底从何而来,只凭直觉就难受得泪流满面。
她边抽噎边问:“你饿不饿呀?”随后动作熟练的接下腰间的锦囊,倒出一颗颗饱满的种子,此举如做了千千万万遍。
“花花,吃,吃饱了就好了。”
惨白的鸟怎幺被叫做花花?可她就觉得应当如此。
那雀鸟挣扎几下从她掌中飞起,她飘然落地是一绝美女子。这女子扬着笑,可也带着泪。她修长的脖颈处缠了一圈布,袁昔珊呼吸一滞,一开口是成年女子的嗓音:“凭霄!你怎伤了?”
她似对待珍宝般轻柔的将凭霄纳入怀中,那指尖最终没敢去触碰颈上的布。“受苦了罢?”
她擡眸细碎的晶莹挂在睫毛,纯粹的情感似汪洋大海聚在这女子的眼中。
凭霄伤的不轻若是凡鸟早就一命呜呼了,此刻还不能进食,可她弯了腰用颊边蹭了蹭袁昔珊的手指,而后舔走了几颗种子。
见她终于吃了饭,袁昔珊松了一口气。眉眼弯起来,笑得暖暖的。可那颈上的布过于碍眼,她又一脸的担忧。表情几经变化,若是以前凭霄或许嘲弄她几句,可如今她再不能。
凭霄抢先一步开口,她的嗓音如若沙漠中的沙石,“珊珊。”袁昔珊瞬间安静乖巧,扬起那被桃色蔓延的脸蛋儿望着心上人的双眸。
凭霄的脸色更苍白些,嘴唇也是浅色。她手臂微微发抖可依旧牢牢的抱紧袁昔珊的腰。几枚树叶受不住风的蛊惑离了树冠向相拥的二人飘来,可如此也具都是徒劳,分不去这二人一丝目光。
袁昔珊浸在一片温柔池中,她内心深处那些愤怒不甘皆无影无踪,此刻她满心欢喜,只觉得看不够眼前人。
奈何她眼皮越来越重,愈渐强烈的困倦让她再也瞧不清凭霄。她徒一闭上眼便一个激灵睁开,眨啊眨的,就是不愿睡去。
谁知凭霄将她越抱越紧呜咽的哭声压抑不住。
“哭什幺呀花花,又不是忘了给你喂饭。难不成,你想吃别的?”袁昔珊顶着困倦眯着眼睛,慢慢笑起来,“现在不行哦,我太困了,等我睡醒……”
“好。”凭霄吐出一字,喉咙涌上一股腥甜。
袁昔珊强撑着抱紧她的双肩,努力睁着双眼直直的望着她。凭霄眨掉泪花,等咽下了那口腥甜便吸吮住她的唇瓣。
“睡吧,我一直陪着你。”
“嗯……不许骗我,不许离开!一直陪着我……”
“好,一直,一直陪着你。”
苍老的声音呢喃着:“一辈子不够啊,花花,不够。”花婆已经阖上了双目,气息微弱,“一辈子,不够,你要生生世世,陪着我。”
祝义和林少泉全程一丝声响都没有,他们看着花婆捧着凭霄愣神半晌,而后问她:“你怎如此惨白?”
在这空旷简陋的房屋内凭霄挣扎着化形,以人身拥紧了站不稳的花婆。这二人相拥耳鬓厮磨轻声密语,而后凭霄吻向她的唇。
一年轻又美貌的女子吻向一老妪,足以令人惊诧反感。可祝义二人默不作声,心如重锤,可一丝不悦都未有。
花婆面上带笑阖起双目身体徒然滑落,凭霄跟着跪地将她放在膝头。
“睡吧,睡吧。”
凭霄张开手掌看了一眼沾染妖气的内丹,心中对着众凭霄之雀言一句抱歉,而后,掐碎了内丹。
林少泉那句“且慢。”都来不及说,他愣在当场。最后狠狠一跺脚施法而去,意欲剔除飘在灵气之上的妖气。
纯正的灵禽之气保护着处于茫然的三魂七魄,让袁昔珊不再受秦袁两家的业债因果影响,解脱。凭霄几乎透明的身躯擡起头,动动嘴唇:“多谢。”
如此一来,她也可入轮回,做一回人。
我不再做凭霄,只做你一个人的花花。
那一日,九天之上飞过一队凡间不得见的五色雀鸟,它们仰颈而鸣,仿佛受了什幺指引而来又绝望的啼呖,那声声啼鸣似在悲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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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答一个问题。
不是凭霄自己没事跑出来找袁昔珊一圈。是早就被雷生算计了,还被他所擒。雷生不是一直吃她血肉吞她的灵力嘛,为了养好鸟当然选择时不时的放她飞一飞,有助于她养好伤,又心有挂念舍不得寻死。
毕竟凭霄是灵禽而不是人,她心思单纯又生了贪念,所以被雷生利用欺骗后禁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