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角

这些都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天羽甚至都不愿意去回想。

在视角的光圈内,天羽在暗处,宋肖象在亮处。

这些难言的过往,妙妙是唯一的部分知情者,从天羽前后矛盾的倾诉中,她分辨不出闺蜜对那个男生的真正感情。

就像天羽,也理不清妙妙对赵时毅究竟是爱是恨。

但妙妙和赵时毅真的要结婚了。

婚礼定在两年以后,但很多事已经得开始着手准备了。

“如果有用的着我的地方,别客气。”

妙妙笑她:“翻译吗?”

“认真点。”天羽瞪着她:“好歹我也结过婚的。”

妙妙被逗笑了,有一瞬间的真心开怀,“最近怎幺样?”

天羽知道妙妙想问什幺,很可惜,“某人对我的态度超级冷。”

如果她现在和同事说她和宋肖象是一起长大的,她觉得应该是没人会相信的。

妙妙把一摞纸归类放好,“离婚和家里说了吗?”

天羽摇摇头,还没有。

她还是不太敢和白妈妈说实话。

一个近三十年的女人,家境平平,事业平平,又离异……

她可以承受来自外界的点评,但白妈妈无法承受。

这个时代说先进,出去买东西照一下脸就能付款,白妈妈都不敢一个人来A城了。

说落后,女人离个婚就和犯法了似的,人人都能对你挑三拣四。大龄单身就和社会公害似的,人人都要劝你要早婚早育。

最惨的还是老谢这种……

算了……

谁活着容易呢,大家都有各种各样的苦衷,她学会了对生活妥协,早已不再愤世嫉俗。

就连何必佳,她现在都可以面带微笑地和她点头了。

何必佳是来接宋肖象下班的,天羽已经碰上过很多回了,宋肖象看她的目光越来越冷,她有些烦躁,决定以后要提早下班,避开何必佳出现在公司楼下的时间点。

为了不耽误工作进度,她只好提早上班了。这对晚睡晚起的她来说是很难的。

尤其眼下正入冬,每天最高温度才10度。

地铁过道里的大屏幕正巧也在播气象预报,主持人字正腔圆地念各个地方的天气,提醒大家寒流来袭,注意保暖。

天羽手指划过天气app,屏幕中的天很蓝,偶有白云飘浮。比自己头顶白蒙蒙的天气更惬意。

就这样起早贪黑有惊无险地过了一段日子,天羽已经很久没有偶遇过何必佳了。

宋肖象对这个项目已经有了一定的了解,之后会留在A城,每个月回日本一周。

因为他会中英德,很多时候其实是用不上翻译的,除非是涉及到日文的一些词。

这人不喜欢口头交接工作,每次都是发邮件给她。

这周栈板过来了,天羽早上都会先去工地。

下了地铁从莫东路站出来,往南直走十分钟就到了市郊,周围一片荒凉,只有几个正在施工的工地,一路上灰尘扬天。

但是过不了多久,这里就会是一个多文化交流中心,连带着将会带动这一整片的发展。

这个世界,在她看得到看不到的地方,铺天盖地在往前走。

还没进铁栅栏,天羽就看到了宋肖象,他衬衫袖口塞在臂弯,手里拿着图纸,脚步快而有力。

他上周去了日本,看样子是周末就赶过来了。

王伯彦见她盯着宋肖象的背影,啧啧两声,嘴贱地问她:“有想法?”

天羽看看他:“有啊。”

王伯彦没当回事,他正在订奶茶:“红豆珍珠,我没记错吧?”

“干嘛?”   天羽看看他:“无事献殷勤。”

王伯彦很欣赏地对天羽点了点头,然后眼睛往她身后望去:“但不是我,李工买单。”

李工今天来是带着火气来的,还是因为改楼板的那个事。

工程进度越来越紧,栈板非要做这样的改动,耗时耗力不说,预算也不够啊。

宋肖象的态度很坚定,意思也很明确,做这个改动对后期是有很大的帮助。

后期再麻烦,是另一码事,现阶段做这个就是傻,李工不吱声。

宋肖象表情淡淡的看不出大情绪,只是说上个月已经和皓远合批下来,预算和工期都不会拖后腿。

李工被这话一堵,转头看向老冯,老冯低着头也不敢朝宋肖象看,语气十分的无奈:“这道工序我们不熟悉,如果没有做好,还要返工。”

宋肖象原本已经走开了,听见这话又停了下来,说:“技术支撑可以再想办法,还是下午开会讨论吧。”

“……”

李工脸色半青半白,看着王伯彦:“这哪是新来的,这架势就是个做主的。”

王伯彦赶紧拍拍他肩膀,劝他消火,年轻人就是爱较真。

李工火力值大开,对着王伯彦大吐苦水,天羽真庆幸今天用不上她去翻译。

没过一会,工地的林阿姨向这里喊了一声:“奶茶来了。”

老谢今天没来,天羽连忙跑过去帮她拿袋子。

工地上挖掘机轰轰的,卡车驶过带过一阵烟尘。林阿姨哎呀哎呀地和她摆手:“灰太大啦!我过去我过去!”

她于是笑着站住等人家过来。她的脸被风吹的红红的,身上却出了薄薄一层汗,一笑神采奕奕。

宋肖象朝那道身影望去,风衣牛仔,更显的她细腰长腿。

王伯彦拍拍宋肖象肩膀:“李工入股了一个加工厂,石田和你提过吗?”

宋肖象看看他:“甲方是还在找钢板工厂,难的是技术达标。”

王伯彦点点头。

这杯奶茶其实来的有些不是时候,因为已经到了午餐时间,喝了它,谁还吃得下饭呢?

特别是宋肖象,正餐前他从不吃甜食。

天羽在那里听林阿姨说话,林阿姨在工地打杂,她丈夫是钢筋工,纯苦力输出,背朝天,晒得黝黑黝黑的,她算是远嫁,从C省到A城,不觉间已有17个年头,很快,在A城的生活时长就会超过她在家乡的经历了。

她的女儿刚生了一个宝宝,她正说着孩子没头发这回事情。几个师傅见她来了也凑了过来。

天羽坐在角落里,偶尔和他们说话,偶尔发呆,捧着奶茶也不喝,一缕缕的热气蒸上来,清澈的眼眸看上去蒙上了一层薄雾。

几个师傅问天羽什幺时候也要个孩子。

每次一到这种话题,天羽就有些尴尬,敷衍了几句,借口去洗手间就跑了。

出来的时候,宋肖象在外面等她,他说:“下雨了。”

毛毛雨,很稠密。天气预报又错了。

“走吧。”宋肖象把手里的伞撑了起来,“回公司。”

天羽有点不自在,和他道了谢,又问他公寓住的怎幺样。

“还不错。”宋肖象似乎不想多说。

两个人并没有挨很近,他迈开了半步稍稍移到左方,伞是黑色的,遮住了天光,她看不到前面的路,只能一步一步跟着他走。

出租车等在铁栅栏门口,宋肖象为她打开后座门,收起伞放进后备箱,自己从另一边开门,坐到了天羽边上。

她才发现车上只有他们两个人。

“他们呢?”   天羽问。

“和李工去吃饭了。”

天羽哦了一声,不再说话,她有点忐忑不安的情绪,说不清楚。

回到公司的时候天又放晴了,刚才的雨只下了一会儿,路边还没有积水,仿佛只是一场湿答答的幻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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