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改衣裙花去了一整天的时间,早上送阿萝进入学校,到黄昏利维才抱着大包小包回来。
其实可以把礼物们先放回民宿里的,可是他上午听到那些贵妇们准备拿着礼物迎接自己的孩子,让他们既开心又长脸。
别人有的小阿萝也一定要有!
于是一个披着黑乎乎斗篷的男人凶神恶煞地抱着一大团软绸布包装的礼物站在校门口的贵妇堆里,大家惊恐地看着他。
“他抱着的是什幺啊……不会是尸块吧?”
“小声点……”
哼哼,她们肯定都是羡慕我准备了这幺大的礼物。利维才不管呢,骄傲地仰起头搜寻着学校里有没有那个熟悉的身影。
已经有三三两两结束考试的人出来了,脸上或是沮丧或是激动,然后被等待着他们的家长接走。
没有阿萝,没有阿萝。
一波一波的考生都走了出来,像牛奶瓶拨开塞子倾倒,这些考生们一股脑地离开了学校。
……还是没有。
夕阳已经彻底沉没,学校附近的魔法路灯接二连三亮了起来,门口等待着的家长也只剩下小猫两三只。
利维抱着他精心修改的大裙子,茫然地站在校门外面,眼睛半走神半期待地紧盯着远处的学校教学楼。
又出现了最后几个考生,他们在第三项考试中缠斗许久,所以拖长了考试时时间,这些孩子很快也被家长接走了。
……只剩下他一个人。
阿萝呢?
看着教师一样的人似乎已经要关闭大门了,他强压着耐心张口询问:“所有人都走了吗?”
那个老师看了看他,再看了看他手里的大包,警惕地关上大门:“考试已经都结束了,闲杂人等快离开这里。”
闲杂人等利维眨了眨眼睛,反应过来之后大怒,正要一撸袖子找人算账,余光里忽然注意到了什幺。
他兽一样的幽绿色竖瞳缩成针尖,带着捕猎者的慑人压迫感,倏地看向校园里的塔楼。
那是一座巨大的钟楼,米黄色的塔身点缀着赭红色的石砖,有青苔和爬山虎装饰着它的下半塔身,枯萎的玫瑰在风中摇摇晃晃,硕大的表盘下方是大开的窗户,里面透出明亮的灯火,有一个身影正在窗口。
那人……利维狠戾的眼神死死锁住他。
那个金发蓝眼的男人向他挑衅般勾了勾嘴角,虽然相隔很远,但是血统给他的绝佳视力还是让他清晰地捕捉到对方每一个表情细节。
——他在宣战。
“快离开这里!喂,你!”那个关门的老师没有注意到他汹涌而起的战意,擡手驱赶他。
这种杂鱼利维还不放在眼里,只是擡脚踹出去的瞬间他想起阿萝还想在这里读书生活,硬生生把动作收了回来,改成一脚踹在门上,大门猛地飞弹而开,将那个老师也打飞出去。
接下来他在夜里发亮的荧绿双眼重新看回那个塔楼的窗口,人影已经消失了。
可他绝不会看错,也没有记错,那人就是阿萝的那个旧上司。
他怎幺在这里?阿萝还好吗?
有莫名的阴影笼罩在他心口,天不怕地不怕的小狮子第一次懂得了为别人牵肠挂肚的滋味。
他知道对方的出现不是偶然,这又是一个引他上钩的陷阱……可阿萝在那里,他非去不可。
正要拔腿的阴沉男人低头看了看自己怀里的布包,有些舍不得,珍珍重重地摸了摸它,将它藏进了校门旁边的玉兰花丛里,拨弄了几下捂得严严实实。
最后留恋地看了一眼,他收回了视线,双腿发力,肩背肌肉贲起,翻过了高耸的铁门。
阿萝还在坠落,无穷无尽的黑暗包裹着她的身体,记忆和神智都在被一寸寸翻开蚕食。
有一瞬间她已经忘记了自己是谁,茫然地看着自己的手指自己的双腿,几乎已经忘记自己是人类。
还好下一秒在被撕扯的痛感里回神,她还有大半记忆在,猛然间睁开眼睛的时候还能感受到那种意识被翻找的不适感。
入侵者似乎正在消化刚才得到的秘密,放缓了对她的折磨,这给了她喘息的机会。
不能放弃,反抗,你要反抗……她在纷乱的思绪里拼命回想着自己学过的看过的那些法术,有什幺能改变眼下的局面,起码让她不要再这样无措地等待着死亡。
这里也许是入侵者的意识幻境,她咬着牙,强行使用了一次光爆术,无边的黑暗里有一团灼目的亮光爆开,照亮了她身周的浓雾,但是一切都毫无变化。
这样不行,攻击环境没有效果。
这也说明了这里并不是真的浓雾中的黑暗,入侵者用什幺手法影响了她的精神世界。
在这样纷纷扰扰混乱的精神世界里,不知怎幺的,她忽然想到了在学校里看到高处的阿尔芒时,他递来的冷漠一瞥。
……然后她想起了一个禁咒。
那本书在阿尔芒的书架最里面,灰黑色的皮质封面早已老化衰朽,包裹严实的锁扣早就落满了灰尘,她曾经好奇地翻来看看,里面只写了几段精神魔法。
后来知道那本书是人皮之后,她就没再翻看了,但是抄录出来的那一段还留在自己的记录本上。
——记忆同调和反噬。
也许会有什幺后遗症,但是她不愿意就在这样的黑暗中被吞噬殆尽。
第一句咒文的念出很生疏,甚至有些错漏,磕磕绊绊吐出前几个字符之后记忆逐渐顺畅,她皱着眉,一字一顿地读完了咒语。
第一次没有成功,这很正常,高阶的法术很难进行,特别是在这样不稳定的精神状态下。
法术失败的反噬让她吐出一口血,肺部火辣辣的疼痛却让她无声地笑了起来,这证明她的身体还是清醒的。
接着是第二遍、第三遍……
无意义的重复着拗口繁复的咒语,她口中溢出鲜血,没有焦距的双眼充血泛红,眼角流下血丝,意识再次开始模糊。
在她又一次醒来后,终于有什幺发生了变化,有一线细细的精神感触,链接到了什幺浓黑胶着的粘稠雾气,顺着那一丝触觉传来了另一端的疯狂、喜悦、痛苦……
她成功了。
千疮百孔的精神丝像一颗踟蹰发芽的幼苗,缓慢地生长拉长,直至从土壤中探出头来,连接上了另一边的土地。
神的本源让入侵者癫狂又喜悦,它没有来得及探查到自己的世界出现了一个渺小的嫩芽。
然后这节嫩芽链接上了它的记忆体。
……
海啸般的记忆蜂拥而来,杀戮与血腥,冰封与死亡,她匍匐在寒冷的荒原上,瑟瑟发抖地看着月亮下嚎叫的野兽。
她是幼小的魔族,没有躯体,弱小无比但永远饥饿,渴望着世上所有的血肉供养,垂涎地看着鲜嫩的小鹿,她想要将它吞下却做不到,只能吞食尸体的大脑,就这样提心吊胆地一点点生长。
她活了好久好久,久到山河改变,土地裂开,她终于变成了一只强大的高阶魔族,她加入了军队,学会了伪装自己,但她仍然渴望着鲜血与灵魂。
某一天,她用计谋杀掉了自己的上司,他是个强大的雄性魔族,却有着可笑的梦想,想要人类与魔族和平共存。
这怎幺行?她还要一点点吃掉这世界上的一切呢。
所以她看着那个脸色冷峻的总督和他的妻子一起死在战火里,留下了一个不知所踪的儿子。
……但是,他还有一个秘密。关于这个世界的秘密,她想要,她很想要。
所以她追逐着那个愚蠢的孩子,折断了他的角,但是没有得到想要的东西,那个孩子什幺都不知道。
接着,又出现了一个人类女孩,柔弱、愚蠢,又轻信。
她吞掉了一个红发少年的脑子,钻进他的身体里,轻而易举地跟上了他们。
……
最后,她又和另一个男人一拍即合。
他对这世界有着同样火热的渴望,不在于血肉灵魂,而是更完整的占有,他想要让所有的人类都听从他的命令,让神成为他的工具。
她主动找上了这个有欲望的人,向他抛出了自己的筹码。那个愚蠢的小鬼是前任总督的后裔,如果抓到他交给教廷,这个野心家可以更靠近自己的王座一步。
金发蓝眼的高傲男人看着她,霜蓝的眼眸之下是湖底沉沉游动的鬼怪:“阿萝是另外一个世界来的,那里没有神没有魔法,所以她天生没有精神抵抗力……你去最合适。”
“控制她,我去抓住那个半魔,但你不能伤害她。”
愚蠢的教徒,只要心里有欲望,就会被她捕捉,放大,并利用。他看起来是个聪明的野心家,却大胆地相信自己,一个以狡诈闻名的魔族。她畅快地翻找着女孩的记忆,并不留退路地准备撕碎她的神智。
夜晚降临,白月如霜,清冷的月光洒在帝国魔法学院的庭院中。
利维喘着粗气,将一个骑士掼在地上。对方手执重锤,刚刚砸在了他的肩上,此时伤口正传来一阵一阵的剧痛和麻痹感。
塔楼上那个高高在上的身影就负着手看着这里,看他被一圈又一圈的圣骑士围攻,最外层的弓箭手,接着是枪兵,最内的盾兵,他们一点一点,像绞肉机一样包围了他。
“抓住他,死的也行。”金发的男人毫无感情地看着下面,欣赏着困兽的战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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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生病了,昨天也没请假所以还是糊糊涂涂写完了,可能描写不太到位,等我病好了再改一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