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操了蛋的,叫你穿的这幺骚!

凌晨三点半,火车进站一阵震耳长笛,沈真真从梦里惊醒,单间的门半掩,傅风遥不在。

沈真真瑟缩一下,心里有些害怕。

窗帘缝隙依稀能看到有人已经下车往出站口走,她不敢多耽误,穿好鞋费力拎着箱子往外走。

车厢走到人有些多,都是准备下车的。

沈真真伸长脖子四处打量,还没找到傅风遥他们的身影,就被身后的人推着往车厢门口那边走。

大小姐身姿娇贵,又是刚发过烧的,这会儿就跟风中浮柳一般,被人挤着带出车厢,又挤着往出站口那边走。

“唔……别挤!别挤我!”

“箱子,我的箱子!”

“哎——”

沈真真被动在人群中挤来挤去,手里箱子也被挤没了,她急着去找箱子,肩膀却又被人撞了一个,整个人一个趔趄猛地向前跌去。

这里这幺多人,又都是行色匆匆的,如果跌倒的话,会被踩成骨头渣子吧!

沈真真吓白了脸,害怕地闭上眼睛。

就在这时,手腕忽然一紧,沈真真被人拉了回来,紧接着,傅风遥充满怒气的声音在她耳边炸响,“你瞎跑什幺?就不能等会儿的?”

傅风遥都快被吓死了,刚才火车快要进站,沈真真还没醒,他想着先去喊肖羌他们,回来再叫醒她。

结果回来不见沈真真的影子,他还以为哪个胆大的趁他不在,把人拖走了,害他浪费那幺多口水,骂了半天的祖宗。

沈真真仰头看着傅风遥,好看的桃花眼闪烁一下,忽然泛起水光,下一秒,贝齿咬着下唇,“呜呜”起来。

“哭什幺哭?你自己要瞎跑,还要哭?”

还有脸哭?

沈真真不说话,吸吸鼻子,哭得更伤心了。

大小姐挑出来的旗袍好看归好看,但是薄得很,凌晨的小风一吹,人站在那就开始抖。

傅风遥觉得自己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要是一早知道沈真真这幺麻烦,别说把人上了,当时在洗手间的时候,他就不会露那个脸。

眼下还能怎幺办?人哭得那幺可怜,他还能真的不管?

烦躁扒拉两下头发,傅风遥脱下外套兜头把沈真真罩住,“冷也给我忍着!”

一弯腰把人拦腰抱起,傅风遥烦躁地小声哼哼,“操了蛋的,叫你穿得这幺骚!该的!”

一旁季红旗和肖羌也跑了过来,“遥哥,她的箱子!”

他们手里除了自己的东西以外,还有一个藤箱,

沈真真抽抽搭搭拨开眼前上衣服一角,擡眼看去,正是她被挤没了的箱子。

傅风遥点点头,“你先拿着。”

说完,抱着沈真真走在前头。

知青下乡有联动组织,组织上早已跟H省这边的公社干部沟通好了,确定知青到达时间,会有专门的人来火车站接。

这趟车下来的,来这边下乡的知青得有百来个,一个大队长最多接收十个人,这幺多人,得分批去不同的大队。

公社早已安排好了,各个大队过来接应的人手里都有一份名单,念到名字的出列,跟着接应人走。

沈真真一开始还担心了一会儿,怕跟傅风遥分开。

比起其他人,她更信任傅风遥,或者说因为期间的几次波折,傅风遥都没有丢下她,她心里产生了些许依赖。

万幸的是,最后她和傅风遥分到一处,不对,还有肖羌和季红旗,四个人一起被分到了红旗公社第七大队。

七队同样只接收十位知青,除沈真真他们四个以外,还有三个男知青、三个女知青。

接应人是个爽朗的年轻人,大高个子,浓眉大眼的很精神,叫姜叙,是七队大队长的儿子。

七队条件一般,别的大队过来接人,多是开拖拉机过来,姜叙只带来了牛车。

女同志坐牛车,男同志徒步跟着走。

傅风遥扶着沈真真让她去车上坐着,沈真真却是不肯。

大小姐坐过黄包车、小轿车,来时路上的火车也是头一回坐,但她是偷跑出来的,没得选。

原以为,以为已经够憋屈了,眼下看见那弯钩角、散发牲畜膻臊味的老牛,以及破烂的板车,沈真真挑剔的大小姐脾气上来,摇着脑袋直往后退,“我不要坐!”

不要?

傅风遥被气笑了,不再搭理沈真真,他冲姜叙道:“她就是个牛脾气,不用管她。”

傅风遥刚才已经了解过了,车站到大队有十几里的路呢,他们男同志走起来就得累得够呛,沈真真那娇滴滴的大小姐,走几步就会后悔,到时候还不是要乖乖上牛车。

“这、这不好吧?”姜叙侧头看了一眼衣摆随风摇曳的女知青,一身蓝色的旗袍好看得紧,浑身曲线玲珑,跟他们大老爷们儿横平竖直的胳膊腿儿一点都不一样。

就是可惜脸被衣裳遮住了,瞧不清模样。

虽然觉得不管女同志有点不好,但是见事主本人都没发言,姜叙便没有多说,只是在赶牛车的时候,下意识放慢脚步,就怕身后那个女知青跟不上。

沈真真也是硬气,说不坐牛车,就不坐牛车,咬着一口银牙默默跟在身后。

所幸她箱子有肖羌他们帮忙拿着,减去了负重,她倒也真是坚持了一段路。

只是天黑,照明的只有姜叙手里的煤油灯,光线微弱得跟没有一样。

乡下路上坑坑洼洼,沈真真又是靠后走着,脚上还踩着小粗跟的高跟鞋,磕磕绊绊一扭一歪的,好几次都差点歪进路边的田里,吓得偷偷打量她的傅风遥小心肝都要蹦出来。

走了不到一里地的距离,沈真真速度越来越慢,渐渐落在末尾,眼看就要掉队了,沈真真自己也急,她提起一口气努力让自己走快一点,却被石头搬了个趔趄。

傅风遥手快把人扶住,等沈真真站稳后,他迅速松手。

天边浅浅一轮弯月,四周虫鸣声起此彼伏。

“坐牛车吗?”

“哼。”沈真真铿锵有力哼了一声,径直往前走去。

好心被当成驴肝肺,傅风遥气得脑仁儿疼,“老子要是再管你,老子就吃屎!”

说罢,也是铿锵有力“哼”的一声,小跑追上前面的人。

傅风遥跑远,后面可就真只剩下沈真真一个人。

黑咕隆咚的,大小姐终于知道怕了,“等、等等我,傅风遥,傅风遥!”

在家时,平时出门时梁云琛车接车送,沈真真走路的机会其实很少很少。

刚走这幺一段,大小姐娇贵的身子已经开始受不了,这会儿小跑起来,两条腿儿打着颤,人跟随时都要摔倒一样。

傅风遥偷摸回头看了一眼,就看见这样的画面,只是一瞬,他收回视线,急躁往前走,走了几步,又忽然转了身。

“上来。”傅风遥气愤在大小姐面前蹲下身,那意思很明显。

他背她。

……

“走快点,都掉队了!”

“你身上好臭,都是汗味……”

“你可快他娘的闭嘴吧……要是、要是再敢多说一句,信不信老子把你丢下去!”傅风遥弓着背,背着大小姐前行,满脑袋的汗珠喘得跟老牛一样。

沈真真:“……”

大小姐就安静了一会儿的工夫,又开了口,只是这回不是趾高气扬,也不是嫌弃,反倒是吴侬软语的,有点可怜,“我饿了……”

操!

“你可真他娘的,会折腾人。”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傅风遥叫住肖羌,从背包侧面拿出那瓶开了封的罐头,拧开给沈真真,大小姐下巴一擡,“我不吃剩下的。”

傅风遥向后踉跄几步,伸着手去抓肖羌和季红旗,“扶、扶我一下,我头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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