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池云归一早就去了斩情台监督弟子们练功,他见梦云辞睡得正酣,便没忍心叫醒她。
梦云辞醒来时,窗外日光明晃晃,莺飞草长,她伸了个懒腰,正倚着雕花圆窗对着菱花镜弄着新学的妆容,白净素手横持一支朱红笔,尾指轻勾,嘴角弯着一抹笑。
若有人目睹此景,定会禁不住感叹:好一个清婉艳绝的美人!
忽然,窗边停了一只肥圆的麻雀,正偏头扑腾着脑袋。
她无意中回过头,瞥向那只麻雀,哪知麻雀却如有灵性一般,与她对视几眼后,扑腾了两下翅膀飞没了影。梦云辞皱起眉,好像……是巽佑找她。
他从天界回来了?
沉吟须臾,她丢了朱笔,脚步轻快地出了门。
太始山有一片必清必静的湖,名叫千面湖,少有忘尘派的弟子来,因而人迹罕至,湖面平静,风过无痕,在日光的照射下波光粼粼,反射出耀眼的白光,宛如明镜。
巽佑望着湖里曳尾戏水的锦鲤,眉眼始终淡淡弯着,眼中罕见地露出毫不掩饰的笑意。负手而立,身姿颀长,气质清绝,远远望去颇有几分世外高人的绝世独立之感。
“巽佑!”
梦云辞冲着他的背影喊道。
听到她的声音,巽佑转过身,看着她提着软烟罗裙边,又蹦又跳地穿过绿茵茵的草地,越过半人高的篱笆,笑盈盈地来到他的面前。
“巽佑,你怎幺回来了?”
巽佑闻言,轻笑一声,伸手摸了摸她的发顶。
“我回天界向天帝陛下禀报了你我欲二人结为仙侣之事,天帝十分高兴,特意下令开放南天门,邀请众仙家来天界参加你们二人的结缘仪式。”
“结缘仪式?”
巽佑点头,“结缘仪式乃是相爱之人结为仙侣必须举行的仪式,举行过结缘仪式,就表明他们已经正式结为仙侣,会被月老记入天地姻缘册中。”
“原来如此,所以……”梦云辞脸有点红,问道,“所以,我们什幺时候举行结缘仪式?”
“再过两个月,等各路仙家都如期赶到天界,就会举行结缘仪式。”
也就是说,她还能在太始山待两个月。两个月后,她就必须回到天界。
梦云辞垂着眼睑思索,不知此时她的表情有多幺的落寞。
巽佑看了看她,倏然低声笑起来,俯腰凑到她的耳畔,轻轻呢喃:
“怎幺,莫非阿辞是觉得太慢了?”
“啊,不,不是。”他的突然凑近让梦云辞顿时满脸涨红,她连忙反驳,巽佑笑了笑,只把她的反驳当作是在害羞。
“对了,让我看看我不在的这几日你的灵力可有增进。”
“好。”
提到这个,巽佑正色起来,翻手掐诀,很快指尖就凝聚出一点耀眼的白光,他缓缓擡手,指尖虚空地停在梦云辞的眉心。
她转了转眼珠子,好奇地望着巽佑施法。
与她那双灵动狡黠的眼瞳对视,巽佑微微掀了掀唇角,随后他默默移开视线,避开她的目光,凝魂聚气,目光专注,事毕,中指和食指徐徐收回,一套动作下来行云流水。
指腹无意识地相互摩挲,巽佑低眉静思。
梦云辞一直在观察他的神情,见他如此,不禁提起了心,着急开口问道:“怎幺了巽佑?可是哪里不好了?”
巽佑闻言提了提唇角,擡眼,手掌抚上她的额头,掌心恰好贴在她额间刚画好的花钿,耳畔是他温柔安抚的嗓音:“并无大碍,你且放心。你额前画的,可是琼花?”
他提及这个,梦云辞不自觉抿唇微笑,伸手握住他的手腕,轻声道:
“是琼花。我记得,你最喜欢的就是琼花。”
语毕,她羞红着脸掀开眼皮望他一眼,猝然对上巽佑直勾勾地盯着她的晦暗眼神,不由得心旌摇曳,红唇张了张,正欲询问怎幺了,就被他蓦然落下的吻封住嘴。
他好似情难自已,贸贸然复上她絮絮叨叨的殷红唇瓣。这几个日夜辗转反侧的相思情绪如海涛般翻涌上来,巽佑睫翼轻轻颤抖,伸出手臂搂住了怀中人的纤腰。
温热的唇瓣贴着她的,微微偏侧,轻轻厮磨,如同磨墨一般,温柔细致,忽而印上她的嘴角,在她微勾的唇角处啄了啄,掌心贴着她的脸颊,梦云辞在他的温柔之下战栗,是害羞,亦是满心欢喜,如水之将倾、花之将绽。
四下静默间,有清风过湖,明镜似的湖面因风皱面,孤鹜在翠绿成片的浮萍之间游走,湿漉漉的白翅,在湖面划出一道道细如发丝的水痕。
“噗——”
高台之上,神情沉着的男子突然吐出一口鲜血出来。
离得近的弟子听见声音,不约而同地睁开了眼,见状慌忙起身就要来扶他,池云归却皱着眉朝他们摆了摆手,示意他们不必上前,弟子们只好坐了回去。
重新合上眼,池云归眉心的丘壑却始终难以抚平。
适才打坐时,他在神识中看见云辞靠在巽佑的怀里,甚至与他唇齿相依。
那画面过于刺眼,池云归下意识想冲上前阻止,却不慎伤了心脉,险些走火入魔。而他睁开眼,神识中的梦云辞和巽佑也不见了踪影。
约莫是幻象。可,他的神识中为何会出现这种幻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