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潮红渐渐爬上何之白的脸,黎溪松手将她推开,任由她踉跄倒地,然后嫌弃般地擦了擦不存在的脏东西。
确认事情已经尘埃落定时,程嘉懿才迈开步子走到黎溪身边。
黎溪双臂抱胸重重叹了口气:“战争都熄火了才出现,你真的是我的保镖吗?”
程嘉懿没有回答,伸手从西装胸袋里抽出手机递到黎溪面前:“走近了拍不了视频。”
视频?
黎溪擡头看他,又低头看他手上的手机,擡手点击播放键,何之白的歇斯底里的声音便从听筒里播了出来。
何之白连忙挣扎起来要抢,程嘉懿飞快收手,将手机放回自己口袋中,不带情绪低俯视她:“或许我也应该感谢你,让我看到了一出好戏。”
何之白是个要强的人,哪怕被两个人这样俯视着,也要挣扎着起来跟他们平视,握住最后一点可怜的“平起平坐”。
她擦了擦脸上蹭到的墙灰,眼神倔强地瞪着黎溪:“人在做天在看,但总有一天,你会尝尽你为别人带来的所有苦难!”
此刻黎溪还沉浸在“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兴奋中,而且这种不痛不痒的话,她不知道听过了多少遍,根本不放在心里。
“走吧!”她发号施令,手指指向瞿老的办公室,“去洗脱我身上的莫须有罪名咯!”
说完她也不管程嘉懿有没有跟上,像一支箭一样就跑了出去。
程嘉懿也跟着转身追上,何之白突然叫住了她。
“在更衣室的那天,我看到她戏弄你了。”
程嘉懿停住了脚步。
似乎是想到了什幺不好的回忆,何之白的声音有些颤抖:“那时候,她也这样戏弄过蒋烨。”
程嘉懿脸色不变:“所以呢?”
“所以你不要被她欺骗,不要爱上她,不要再多一个被她伤害的人了,她一点都不值得!”
刚说完何之白就觉得自己蠢钝如猪。
他是黎溪的人,哪怕她说的是真心话,在别人看来也只不过是白痴的挑拨离间。
但就在她以为会被耻笑的时候,她却听到了有人“嗯”了一声。
“谢谢提醒。”
何之白擡头望去,程嘉懿已经走到了走廊尽头,拐了个弯,背影藏匿于枝叶间隙中,消失在她视线里。
那句话……真的是他说的吗?
*
黎溪去到办公室的时候,周凝还在那里,情绪还算稳定,但看她的眼神里依旧淬了毒。
瞿老告诉她,这次巡演很重要,所以周凝在巡演结束前先不作任何惩戒,到结束后再进行去留问题的讨论。
黎溪对此并不在意,只说了一句“可能还有一个人的去留问题需要讨论”,然后就把程嘉懿录的视频点开给她们看。
视频很短,加起来都没有五分钟,但足以洗脱黎溪的嫌疑。
事情虽然水落石出,但是周凝对她的态度依旧恶劣。
毕竟如果不是黎溪嘴多说了出来,何之白又怎幺可能知道这个秘密。
*
发生了这幺大一件事,瞿老也没有心思继续排舞,便临时改了行程,明天再进行最后练习。
黎溪去换衣服,程嘉懿就在更衣室门口等她。
看着其他人一个一个出来,却迟迟不见黎溪的身影,程嘉懿拦住一个刚要出来的女生问:“黎溪还在里面吗?”
女生也似乎急着离开,边穿鞋子边说:“还在,不过她好像在打电话。你进去吧,里面只剩她一个人了。”
程嘉懿点头致谢,没有立刻进去,敲了敲门板,然后才把木门推开。
更衣室没有开灯,只有一扇窗开着,而黎溪屈着一条腿坐在那个唯一打开的窗台上。
她就坐在唯一的光源处,但又让人觉得她才是黑暗中的光源。
窗外是盎然的墨绿,窗里的人靠着窗沿,一条修长笔直的腿垂下,斑驳的阳光落在她身上,像一幅色调深沉的油画。
程嘉懿觉得她有些不一样了。
虽然她还穿着刚才的衣服,也没有化妆,只是把扎起的头发放了下来。
可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气质不一样了。
程嘉懿还记得自己正式入职的那天,黎溪被沈君言牵着手走进书房,然后被按坐在沙发上。
沙发上铺了坐垫,上面用金银丝线绣出百花,她坐在上面,那些繁复的花纹没有为她锦上添花,反而衬得她满身清冷。
如果那时候的她是个任人摆布的娃娃,那现在……
黎溪仰着头,任由一头长发垂落,上扬的嘴角和眼角都是放肆和嚣张:“我不行?你把雪碧换成香槟我也照样给你Bomb十次。”
Tequila Bomb,龙舌兰炸弹。
在龙舌兰酒里加入雪碧,喝前用杯垫盖住杯盖,然后猛烈撞击桌面,在气泡翻腾时一口将杯中所有的酒液饮尽。
程嘉懿只在几年前看过有人这样喝。
酒吧的吧台上摆了二十岩石杯,调酒师面前左右各坐了一个人,当口哨声响起时,酒花飞溅,呼声鼎沸,纸醉金迷中也有热血沸腾。
那两个人只是为了些鸡毛蒜皮的事而争风吃醋,可在泡沫沸腾之间,他看到了生命怒绽的火焰。
而现在的黎溪,就是这跳跃的火焰。
敲门声再一次响起,黎溪终于发现了站在门口的程嘉懿,她对着电话那头的人说:“先这样吧,我们见面再说。”
挂断电话后,她跳到地上,走到梳妆台边翻找之前剩下的化妆品。
她在纸巾堆里扒拉出一支口红,拧开盖子发现是个西柚色的,又扔到一旁。
程嘉懿也不催她,静静站着看她能搞出什幺花样。
终于,她在第三张桌子上找到一支大红色的,在手上划了几下,用手指晕开拍打在苹果肌上,然后又拿起一支削得很短眼线笔,对着镜子扒开上眼皮仔细画上内眼线。
最后眼角上扬的一笔画完,黎溪甩开眼线笔,双手扶着梳妆台桌沿,眸光深深地看着镜子里的程嘉懿。
那一刻程嘉懿以为黎溪会对他说些什幺惊世骇俗的话。
可她没有,她收回手抽了张纸巾,低头擦掉手背上的口红印。
纸巾有些粗糙,印擦不掉,还把她的皮肤擦红了。
最后,被擦破的纸巾被扔到地上,她转过身径直往门外走。在二人擦肩而过的时候,程嘉懿余光看到了她的目光。
轻如羽毛,却能把人紧紧勾住。
像释放发动攻势前的信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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