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持人上台,会场的喧闹渐渐止息,视线都落到了台上。
开场白还未来得及说,另一道声音先声夺人。
“休息区起火了,快跑啊。”
走廊的声音由远及近,起初像是极微的震动,向会场层层递进着,等到它抵达会场边缘,惊恐已席卷会场内部,嘈杂、慌乱、无序即刻上演。
电梯停止运行,人群冲向应急通道,高原个子高,即使被人群前后裹挟着,依然能借助身高优势来回搜寻着要找的人。
高原在下一层楼梯看到了任真的助理小赵,他急忙拨开人群,向前喊着。
楼梯道的声音太过混乱,毫不费力地将高原的叫喊声淹没。
身后的人还在向前推搡着他,高原回头看向人群贯入的楼梯间,毅然决然地转身,他错开撞向自己的身体,像一条游鱼逆着风浪艰难前行。
越靠近休息区,走廊的烟味越浓,飘在头顶的烟雾渐渐弥散开重重地往下坠着,烟雾报警器“呲呲”地向外喷水,却显得无济于事。
另一端的呼喊声传来,声音里充斥着焦急。
“任真,任真!”
任真把碍事的裙摆向上提了提,跪在地上,伸长胳膊去够床和床头柜缝隙里的耳环,还差一点点了,任真吸着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指尖向前送着。
呼,终于碰到了,任真屈指把耳环勾了出来,放到唇下吹了吹,扶着床沿站起身子,照着镜子给自己戴上了那只淘气的耳环,接着低下头往下拉了拉裙摆。
打开门时,才知道外面已然是另一番天地,浓烟滚滚,热浪扑鼻,着火点明显距离不远。
几乎是本能,任真关上了房门,打开了房间的玻璃窗,她探出头去,楼下已经聚了不少人,正担忧地向上张望。
任真踮脚拼命招手,却吸引不了他们的注意,楼层太高,她俨然是一个渺小的黑点。
任真转身拽起床上的白床单,手抓着一端向窗外扔去,篇幅巨大的床单吸引了不少注意力,有人向她这指着。
任真把床单系到窗把手上,回身看着自己所在的房间,她以最快的方式告知楼下自己所在,只要安全撑到救援到达即可。
眼下的当务之急是不让火势蔓延到自己所在的房间,任真脱下碍事的鱼尾裙,揪起床上的被子冲到卫生间,打开水龙头,让水浸湿被子。她嫌水速过慢,拉下淋浴器,让莲蓬头对准被子。
任真又打开橱柜,扯下挂着的浴袍,就着水快速打湿,披在自己身上。
屋内似乎又呛了一些,任真顾不得许多,拖着沉重的被子堵在房门的边缘,她手抖地厉害,被子又沉,半天举不上去。
房门与走廊只有一扇之隔,是整个房间最呛的地方,任真憋不了太久,只好匆匆堵了堵下面,躲回水流不止的卫生间。
任真拿湿毛巾掩住口鼻,人就蹲在淋浴器下方,水流不断冲打着她的身体,却不能冲淡她半分的恐惧。
卫生间狭小密闭的空间让时间过得缓慢,流走的似乎只有源源不断的落水,再无其他。
任真抱着双膝,手臂不住地颤抖,上下牙直打颤,分不清是冷还是害怕,亦或者两者皆是。
她控制不住地胡思乱想,为了躲债,他们从小独栋搬进了老旧的居民楼,那里治安不好,夜半总有怪声传来,她搬着小板凳倚靠着门,听着偶尔传来的脚步声,害怕又隐隐期待着。
总期待着随着这声脚步到来的是爸爸或者是妈妈,他们能快点回家,不用带她回大房子,哪怕是能抱抱她也好。
她甚至还幻想过天降奇兵,拉着她的手,告诉她“任真这是一场噩梦,我是来救你醒来的”。
噩梦没醒来反而变得更糟,没过多久,妈妈从她的生活中消失了,又过了不知多久,爸爸也离开了。
“他们抛弃了你,没有人在乎你。”
声浪从四面八方袭来,密得让任真喘不过气来。
“啊!”任真惊喊出声。
她睁开双眼,卫生间的景物模糊,流水不断。
任真喃喃自语:“是啊,没人在乎我。”
除了消防员,谁会冒着生命危险逆着火光来找她。
房门被踹开,热浪更甚。
“任真!”
几乎是短暂的愣神,任真已经被陆瑾抱了个满怀,虽然两个人都湿哒哒的,这个拥抱却是任真所承受过最温暖的。
任真的声音里满是难以置信:“陆瑾?陆瑾!”
那一刻,任真告诉自己,算了吧,别太计较,陆瑾是伤害过自己,可又有几个人能做到像他这样不顾生死。
陆瑾我原谅你了,如果谎言还在继续能不能永远都不要戳破,因为这是我能做到最大限度的容忍了。
高原看着从火光中冲出的两人,他们的世界是那幺的宽阔,烈火都不能逼迫他们让步,他们的世界又是那幺的逼仄,狭窄到只能容得下彼此。
他差在那里,只是面临险境时的本能逃生,只是面对火舌浓烟的短暂迟疑。
他也没有错,只不过在生死抉择的那一刻考虑了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