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穿红衣是天山剑宗自开宗四百年来未曾变过的规矩。
据山上弟子说,开宗祖师最爱的小儿子死于一位红衣人之手,从那天开始,“红衣入山者死”这六个大字便被凌厉的剑气刻在了山脚的巨石上。
入冬已经深了,虽是正午,漫天的鹅毛大雪,层层叠叠盖在山道上,就像新棉织做的大被。
被刻字的巨石极高,“红衣入山者死”六个大字明晃晃的,颇为刺眼。
山脚下,一道红影刺破了单调的天空,自天边快速逼近。
那是一位女子,准确的说,是一位破空御剑的女子。
尽管已到了山脚,但她的速度并未变慢多少,只见她向前踏出一步自空中跃下,那剑也有灵性般稳稳的扎了下去,
一人一剑,重重的落在了山脚。
整个地面都抖了三抖,巨石上“敕敕”落下不少积雪。
女子身姿翩然,肤如凝脂,一席红衣明艳,就像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
她扭头看了看身旁的巨石,脸上并无任何表情。
就在她准备踏上第一级台阶时,天空中一道炸雷似的声音传来:
“南栀月,莫来找死!”
名为南栀月的女子擡头望向高不可及的天山山顶,几千级台阶蜿蜒而上,耸立的剑阁竟真如同天上的宫殿。
她想起了同样时雪天,那个冒着大雪背着她一步步走上天山的少年,眼角竟是流下两行清泪。
她朱唇轻启,言语间却是杀气四溢。
“我来清理门户,挡我者,死!”
山上一个黑袍高瘦的老者,目光恨悷,紧盯着山下,缓缓说道:“从山脚直到山顶,都有剑宗历代高手留下的佩剑,每把剑都封存着他们毕生的剑意,可自行御敌。她这样上山,恐会死在乱剑之中。”
站在他身边的稚童却摇了摇头,他用手指向天边,说道:“她不止带了一把剑。”
插在山脚下的第一把剑是五十年前剑宗大师兄的佩剑“纹云”,就在南栀月踏上第一阶时,这把纹这着样图案的软剑冲天而起,直刺她的眉心。
南栀月并未在意,就在她身后,也有一剑破空而至。
这是她习得养剑术后,温养的第一把剑。
两剑相撞,竟是双双折断。
山上又有有几支剑飞来,南栀月背后亦有剑抵了上去。
有人悟剑于群山之间,其剑意如山巍峨。
有人悟剑于市井,其剑意便烟火气十足。
有人悟剑于朝堂,其剑意同君王无二。
有人悟剑于幽谷。。。
有人悟剑于海上。。。
南栀月回应他们的,是愤怒,是不甘,是质疑。
这天地有私!
“厉行天,你为了一门魔功竟对同门出手,天要容你,我不容你!”
洋洋洒洒三百余把飞剑,在雪中结成一条张牙舞爪的银龙,朝天山飞来。
山上,名为厉行天的男人咧嘴一笑,他从手边随手抽了把剑,迎着红衣,缓缓走下山。
江湖野史有载,十二月,南栀月红衣上天山,与厉行天战于天山剑宗外,生死不明。
江南 黎水河畔
日斜影长,阳光透过细密的枝叶缝隙打在河面上,给河面铺上一层金鳞。
拄杖的老人把眼睛眯起,用目光巡视河畔,果然看到了那洁白的身影。
河面波澜不惊,一位极美的白裙女子,裸足站在了根通透碧绿的毛竹上,借着毛竹飘在水面上。
女子青眼方瞳,细腰盈盈一握
老人点点头,确定她就是自己要找的人。
女子撑了撑手里的短竹,让毛竹稍微靠岸。
老人刚想整理一下情绪,没想到女子先说话了。
“败了吧?”
老人脸上浮现出些许苦涩,然后无奈的说道:“是啊,败了。他让我来给小姐带句话,说是让你不用等了。”
撑竹的女子身型微微顿了顿,旋即恢复正常。
“我。。。知道了。”
女子低下头,眼中的落寞一闪而逝。
老人说完,理了理衣角的“易”字,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女子目送老者消失在视线尽头。
天空中不知怎的下起蒙蒙细雨,她擡头,任由雨点落在脸上,就这样过了良久。
雨不曾停,反而越下越大,女子摇摇头,反手以竹为剑,重重划向天空。
那天过后,此地便流传着一个传说,说是天上仙人掷剑入凡,把天空撕开了道狭长的口子,止住了梅雨季最大的一场雨,让这梅雨季的最后一月,连晴三十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