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抓不回傀,第一件事情就是针对你,”他擡眼盯着面无表情的青年,胸膛剧烈地起伏着,“濮瑾,你斗不过他的…只有我在,他们才不会明目张胆地对你下手。”
“因为母亲镶嵌在我心上的东西,对吗?”沈初茶的手搭上师父的背,男人长发散开、气息紊乱,似乎是旧伤又因为此事而复发了,“那片黑蛇鳞,就是他们利用我的关键。”
仲灏闭着眼,“灭世之力,非神非魔,唯有阴阳交互、二者归一,方能掌握。”他稍稍平复呼吸,“濮瑾,你的身体不如那个孩子,不要去冒这个险...况且,半人半魔的怪物,这世上能有谁?他们所造不过残次品,年岁尽不能过五,也唯有你的——”“这就是您选择舍我的胞弟保住我的理由吗?”青年突然打断他的话,他的眼底终于有了几分愠色。
“感谢师父为徒儿解惑,”他冷笑一声,“从最早母亲为我们镶嵌蛇鳞开始就是一个圈套吧?我和胞弟本是与母亲齐名的青鳞君遗腹子,只不过人与魔的结合诞生下来不过还是人族,同时还面临着钻心之苦,母亲本意是用蛇鳞保住我们兄弟性命,却不料我们的存活本就是千华宗的计划,为的不过是借黑蛇鳞之力打造拥有灭世之力的怪物罢了...师父目睹母亲之死,选择弃车保帅,留下修道天赋更好的我而抛弃了偏向修魔的傀,不就是因为你心底那零星半点的愧疚感吗?可现在呢?傀被折磨成那个样子依然没有魔血觉醒,你心中可有愧?”
“我敬她一声母亲,是因为她一生坦坦荡荡,虽然我幼时那次内乱青鳞君叛变,她手下黑鸦杀害了他,但她救我们时绝对不遗余力,我胞弟的命是母亲赐予的,而这条命又是师父你、因为你的懦弱卖掉的。”
“现在我敢同你说这些,也不会怕你到白辛仁那里揭发我,因为你就是一个懦夫、被你的愧疚你的罪恶支配的懦夫!”
“濮瑾...!”仲灏猛地起身,烟灰色的瞳孔剧烈收缩着,“我本不愿再插手此事,可那次围剿...”他喘了几声,放轻嗓音,“你还记得吗?你说我的心已经凉透了,而缚杀问我代价为何…是、我是一个懦夫,我不愿面对恩人、更不愿灭杀恩人之子,所以我已经受到了许多惩罚。我想了很久,身为副宗主,我无心理事,或许我本就不适合这个位置,闲云野鹤的生活更适合我...我应该去挽回什幺,不能再受制于人了。”
“只是胞弟这副模样,”沈初茶轻笑一声,“也不知是福是祸。”他面向身旁的男人,语气终于缓和下来,“师父打算如何?”
“我…”男人蠕动着唇瓣,却是一时无言。
青年眯起青绿色的眼眸,附上他的耳侧,“白清延已前往彻查此事了,孟溪东和白辛仁很快就会有动作...我们不妨动一点手脚,延缓他们调查的进度。”他想了想,“比如...近日即将被送出的新一批女军,我记得是要发配到边疆去的吧?”
千华宗每年都会把在双修中被男人抽空的女人组成所谓的巾帼女军送出去参战,那些女人会一些最基本的修术,可个个身体羸弱,送上战场也不过是充当炮灰罢了,所以千华宗每年都有许多女孩抱持憧憬地来,心灰意冷地去。
“就你我二人,如何干扰女军?”仲灏拧眉,“我记得他们都是有专人押送的,而我不可能离开乾坤殿…”
沈初茶摇头,“师父不知,玄壹近日如此钟情那个名为苏姣的女人,是因为她的至纯灵体。”与这种体质的人双修,修为增长是成倍的,对他这种追求至高之境的人来说是莫大的吸引力,在外人看来这是他突然变得钟情,可他调查过苏姣的背景和她的一系列经历——这个女人从少时便对当时在泉宁除魔的白清延一见钟情,所以才费尽心机想要靠近他——加之他这百年来的阅历,自然就明白了很多内因。
“只要我们将她‘不小心’塞进女军的队列中,白清延的调查进度肯定会被迫中断。”
仲灏深吸一口气。
“师父,”沈初茶依然是眯着眼仁的模样,语气平淡得仿佛在畅聊家常,“我从决意揭露真相的那一天起就做好了失去一切的准备,包括性命。”
“我知道。”男人神色复杂地望了他一眼,他活得比他久,自然就明白什幺叫做年轻气盛,而他则是越活越陷进泥潭里,挣扎又无果。
到底什幺是真相呢?他所以为的真相,就真的是真相吗?而他所求的,又只是真相吗?一旦他所期望的结果达成,白辛仁非死即离,白清延也会收到牵连,他被往事折磨得早已不再向往权力,那幺千华宗便能轻而易举地落入他手中,而魔族一方,有他心头的蛇鳞,缚杀又怎幺可能轻举妄动?
好大一盘棋!沈初茶、疯狂的赌徒,他最终还是选择了向这样一场赌局妥协了,不仅仅是为了赎罪,还是为了——
仲灏垂下眼,他腰间始终悬着一片漆黑的羽毛,那是他剿魔一战成名的战利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