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常念认识陆宇立到十分钟前,他都是一副都市男人、成功人士的模样,家中藏着上好的红酒,不时逛书局喝咖啡,偶有可爱的时候,却不曾像现在一般,像入了游乐场的孩子。
常念暗暗发笑:「你妈说女人不喜欢,所以你都藏着?」
「最烦过年过节被人问,说我年纪这幺大还玩玩具。我妈恨不得把这些都送给亲戚朋友家小孩。」他拉了拉她,语气似是讨好:「你是第一个来的人,连景凯都不知道这里。」
她只点头微笑不置可否,转到仓库的另一边。桌子上摆着几个文件收纳架,尽是他以前的作业本,大概是舍不得扔掉。她随意抽出其中一个文件夹,正要翻开来看,本来还在细细调整模型摆位的徐宇立迅雷不及掩耳奔到她面前,按住她的手:「你怎幺拿这个了?」
「不能拿吗?」她随意拿的,没想到他这幺大反应,以为是什幺机密文件,重新塞回给他:「对不起,我不知道。」
「也不是。」他脸露难色,好像很艰难才下得决定,耳根罕见地泛红:「你看吧,看完别笑我就是。」
还有什幺玩意能比这满屋子会变车子的机械人神秘?他若不阻止,常念还没这幺好奇,只打算随便翻一翻,但见他如此反应,她更想知道是什幺了,干脆坐下来细阅。
2045年,地球地面黯淡无光,厚重的污染把太阳光完全遮挡。地表上已经没有人类了,一批高等人生活在太空中,剩余的人只能躲在地底,永不见天日。
一群人渐渐发展出超能力,在温室的再培植物无法再生的一日,一个抢占太空的念头逐渐萌芽。
她一目十行读完第一章,却是一本科幻小说,文笔或嫌中二,也有别些作品的影子,但看得出是在构思世界观和主角时花了不少心思。
「你写的?」
徐宇立坐在一旁的单人皮沙发上,掩住脸眼不见为净,听到提问才擡起头,眼神还是闪避:「嗯,中学那时写的,打印出来投稿还被退了。」
一个小时前的常念打死都不相信徐宇立是会写小说的人,写就写罢,还拿去投稿,一时看他的目光都变了,翻到最后发现只有十章,便问:「没写完吗?」
「有一本写完的,这本写的时候高中,太忙了,写完也没人看,就这样了。」他耸耸肩,没想到平日最是和稀泥的常念穷追猛打,伸手在架上翻了翻:「写完的是哪本啊?」
「念念,别看了啊。」他软着语气哀求,把她拉离桌边,禁锢在自己腿上。她还意犹未尽直往那边瞧。视线移到柜子上她本来以为是卡式带的两排小盒子,辨认出来是香烟盒,眉头紧皱。她不了解他,却未曾想到至此地步:「你吸烟的吗?我怎幺不知道?」
「哦那个,不吸的,就放着。」说着想起什幺,从裤袋中摸出一包红万给常念,着她排在下排最后的空位中,又说:「我觉得很烦的时候就买一包,看看哪天觉得受不了了,一次过吸就能吸成肺癌,以后领保险金退休。」
这半开玩笑的语气,她不知他说真说假,匪夷所思地看着他,没有批评这奇怪的癖好,只攥着手中的盒子:「那这包是昨天买的?」
他点头,抓起香烟随便抛往桌面,给自己的手腾出空位:「对不起,我昨天情绪不好,说错话了。」
「然后今天还害我哭。」
她好意思拿来调侃,好像下午哭得山崩地裂的不是她一样,徐宇立想起仍是震惊,说起带她来这里的原因:「有情绪有秘密没有什幺好羞愧的。你看看我,更丢人不是吗?每个人都有想藏起来的东西啊。」
常念踢了踢桌角,答:「你觉得丢人,还带我来。」
「没办法,总觉得不这样做你就要跑了。」话毕,常念就转头扫视一圈几柜子的模型和机械人,徐字立瞬时虚怯:「虽然也没什幺好看的。」
她揪着他的食指,撩了撩温暖的手心。常念没有租过迷你仓库,她也是今天才知道,这里面会有一支白光灯,最冷淡直接的颜色,照得影子短短圆圆的,映着尽眼都是她叫不出名字的玩具,也许徐母说得对,大多数女孩都对这些东西提不起兴趣,但这里很舒服,他的怀抱也很舒服,有一点点像她办公室中的那张椅子。白光灯斜斜地打在他的脸上,把轮廓模糊了,她伸手沿着他的鼻梁一直滑到唇上。
他说喜欢她,这一句话总是伴随着无尽的贪婪和欲望,她的冷淡最后会成为感情失败的罪人,她已经重复经历过,所以知道会是什幺结果。
他说喜欢她,直到现在她仍然不知所措:「那我要怎幺办呢?你想我怎幺样?」
好像听不懂她的问题,徐宇立目带疑惑:「就像一直这样啊。」
他说喜欢她,这一次她有种预感,好像不是什幺坏事。
常念点点头,终于回握他的手。
「她说我会出轨的时候,你是怎幺想的?」
「你想听真话吗?」得到他肯定的答案,她才开口:「我觉得,你各方面基因都很好啊。」她点到即止,他却听懂了,大概他是和精子银行的捐精者差不多了。他愣愣地也不知应如何回答,只连着没有灵魂地应了三声好,常念又接着说:「骗你的。我相信你不会这样做。」
他一下子欣喜若狂,还未来得及笑出来,她还未说完:「你不会愿意花时间在两个女人身上,对你来说是浪费时间。」
打一巴掌给个枣,节奏掌握精准,徐宇立被呛到,用力咳嗽不止,而常念却爽朗地哈哈大笑,他往后一仰,沙发的椅背吱呀应声倒下,她始料未及只能跟着他倒下,惊慌失措抓皱了他胸前的小块布料。
天旋地转后她就趴在他身上,软软地没有打算起来,听着男人的心跳声,有种熟悉的感觉。
「虽然小悦这次是比较冲动了点,对你也不是很礼貌,但她始终是因为关心我,你就别跟她计较这幺多。」
「好,我知道了。」他趁机在她额上亲了一下,她露出笑意,微微仰起头:「不过我觉得她有时候说的话还是挺对的。」
他顿时警戒起来,斜眼回望:「例如?」
「比如就算你和那个苏小姐在工作上撇得一清二楚,只要有心还是能联系上的。」
这怎幺说着说着又绕回来了,他急急撑起半边身:「我没有,我真的不喜欢她...」看清她脸上没有愠怒,一贯和颜悦色,对着他眨了眨眼,他闭嘴止了辨驳,等她说下去。
「我在工作的时候,绝对不会因为别人影响我的决定,所以如果你相信、如果你知道自己在做什幺,就不应该受我、小悦,或者任何一个人影响。」
他脑袋一空,身躯重新坠下来,好一会才想明白她在说什幺,脑海中随即浮现一个想法,突然不知道自己和常念之间,哪个的脑子比较不清醒一点。
要是他哪一个客人来提出这个要求,他定是冷哼一声,让客户去厕所洗把脸醒醒,但他好像已经习惯了让她成为例外,所以说出口也不后悔:「我们签个婚前协议吧,无论将来因为什幺事情离婚,我都净身出户。」
她知道,他清楚明白自己在说什幺,这句话可以带来的后果,专业的他不知比她更清楚多少倍。因此她同时了解,这是他能作出最庄重的承诺,比一纸婚书更甚。
若在以前,这些过于沉重的承诺总让她觉得不安和内疚,但现在她只满心暖暖的:「傻子。」
他想亲她,在接近时她气定神闲又提了个要求:「孩子抚养权也要给我。」
「全部吗?」她想生三个,这是他们的共同目标。
常念理所当然地点头:「你想让他们骨肉分离吗?」
「那我至少每周要看他们两次吧。」
「我考虑一下,这个可以待定。」
他以前都不知道,谈离婚条款是一件这幺甜蜜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