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病房里暗下去,连季睡床,孙仰北睡沙发。
连季惊醒的时候依然是黑夜,她躺在病床上,装睡一般,闭着眼睛,脑中冥想不断。
可能孙仰北不知道连季的状况,只有连季自己清楚,她昨晚的发情程度远远达不到失控,早先注射的抑制剂起了一定效果,可她却主动向孙仰北求欢。
是脆弱使然,还是别的什幺,连季不敢去探究。
恨意已经消失,再标记不会达到其他效果,就是欢愉而已,没什幺大不了的,连季安慰自己,这就是一场意外,就算做……孙仰北对她好的报答。
发情真的是她成功路上最大的阻碍,她越发见识到它的厉害,说是Omega身体天生的缺陷也不为过。
已经接连在这上面跌倒两次,连季不容许再出现第三次,下个月她会严防死守,不让自己被欲望掌控。
而等孙仰北醒来,她还有一场硬仗要打,如果孙仰北追究昨天的事,那会把她好不容易理清的生活又弄得一团糟,昨天是她亏欠孙仰北。
连季在脑中模拟了各种对峙的情况,一直到走廊外传来脚步声,该起床了,连季坐起来,开始武装自己。
她去卫生间洗漱,路过沙发,拉帘透进几缕微光,她看到了盖着西装外套的孙仰北,用双手抱胸的姿势睡着,有一大截腿露在沙发外面。
呼吸突然放缓,连季顿在原地,心窝有个地方很酸。
五秒后,她眨眨眼,继续往前。
等连季洗漱出来孙仰北也醒了,窗帘被拉开,孙仰北端坐在沙发上,深蓝色衬衫微微发皱,但不影响他的气质。
连季迎上孙仰北的目光,第一仗就败了,她情不自禁垂眸躲避,因为她在孙仰北的衬衫上看到了自己的牙印,自然联想到昨天她荒唐又放荡的行径。
“等我一下,我们一起去吃早餐。”
孙仰北没提昨天的事,连季松了一口气。
两人办了出院,在医院附近吃完早餐,孙仰北送连季回宿舍。双脚落地的那一瞬连季想终于要解脱了,孙仰北没说她当然不会主动提,那是傻气,没想到孙仰北也下了车。
“连季。”孙仰北喊住她。
才走出两步的连季浑身紧绷,对走向自己的孙仰北虎视眈眈,孙仰北却只是扬了扬手中的病历本,提醒她:“去宿管那里解释一下。”
身体再次放松,孙仰北考虑得比她周到,夜不归宿,肯定又被登记了。连季点点头,想要拿过病历本,孙仰北突然虚虚搂了她一下,示意她:“走吧。”
这是要陪她进去的意思。
连季来不及追究什幺,孙仰北的手不到一秒就松开了,连季的“不用”消失在唇齿间,两人走向宿舍。
宿管认得连季,也对孙仰北有点印象,见他们一起进来销假,一副“我明白”的眼神,连季浑身不自在。她的病历本是真的,可是他们在医院的行径宛如去开了一次房,她说不出任何辩解的话。
她全程冷脸,都是孙仰北在交涉,宿管爽快地在晚归登记本上写了作废。
又一次到了分别的时候,宿舍楼底下人来人往,都在好奇地打量他们。这一年因为工作忙碌,连季在学校里活动得少,新生不认识她,但孙仰北放在一群Omega里是个发光体。
他把病历本还给连季,连季接过来,嘴里嗫嚅一下。
孙仰北问她:“想说什幺?”
连季擡了一下眼眸,鼓起勇气,丢下一句:“谢谢你。”火速跑开。
她是感谢孙仰北送她去医院并且陪了她一晚,不是感谢孙仰北和她在医院偷情。她想他应该能明白。
气喘吁吁回到宿舍,连季收到一条短信,来自孙仰北,总共三个字:应该的。
什幺应该的……连季脸上火热。
接下来他们进入了一个奇怪的阶段,生活中没什幺交集,但在发情期前夕,去外地出差的孙仰北给连季打电话,问她抑制剂准备好了没有,还嘱咐她不要去人多的地方。连季认真回答,没有不耐烦,也没有嫌孙仰北多管闲事。
她所谓的严防死守是发情那天不出门,她不信自己在宿舍里还能发情,可是在发情期间,她真的会想起标记她的人,脖子后的腺体像愈合的伤口,若有似无发痒,挠了也没用。
更尴尬的是她的生理欲望,每每晚上冒出来,她只能夹紧双腿,继续写稿子。
协会邀请她去参加公益活动,她的书稿才完成一半,实在分身乏术,学校这边还要准备毕业论文。
不仅如此,她爸放话了,如果毕业前她还没有对象,那之后她就自己养活自己。
连季本来也没想依靠谁,这个威胁她不怕,但是总在中间当和事佬的连商火速给她找了相亲对象,说对方符合她之前提的所有要求,让她务必去见一见,要是她不去,连商就亲自押她去。
连季一听,还是决定自己去,有人监督不知道这场相亲要持续多久,她就去露个脸,反正她已经被标记了,什幺也不用怕。
连季第一次体会到被标记的好处,就是她再也不用操心标记这个事,一生一次,她已经完成了。
相亲那天连季准时到了咖啡厅,她对相亲没有热情,但也没想过不尊重对方。
第一眼印象还不错,对方看起来各方面条件都很好,人模人样的,二十来岁,穿着西装三件套,挺隆重的打扮,没想到脾气却大。
两人刚聊几句,连季还处于客套模式,正问工作,对方忽然恼怒地说:“连小姐,没必要继续了。”起身离开。
连季简直莫名其妙,咖啡都还没上,她也没说任何过分的话,对方怎幺就生气了?明明潇洒离开的应该是她啊!
不过这也省了连季很多事,她立刻打电话给连商告状,说这个相亲对象的态度有多不行,把锅全部甩给对方。连商一听也很生气,说一定会去问清楚。
电话还没挂断,连商安慰连季,让她不要生气,连季装模作样,其实心里别提有多高兴。忽然视线范围内面前出现一双属于男性的长腿,连季顺着往上一瞟,孙仰北正沉着脸看着她。
“额……”心虚突然而至,连季转了转眼珠,一边应付连商,一边看到孙仰北坐在相亲对象的位置,他反客为主叫来服务员点餐,连季慌忙结束通话。
“你怎幺会在这里?”连季问完就想到答案了,“你跟踪我!”她拔高音调。
孙仰北还处在“发现自己的Omega去相亲”的不愉快情绪里,要求连季:“一起吃饭。”
连季不问清楚不罢休,“你为什幺总跟着我?”
孙仰北一句话把她堵死,“我在工作。”
跟踪她是他的工作,连季无话可说,但她可以选择走人。
她站起身。
“坐下。”孙仰北越发霸道,手里拿着菜单,头也不擡,“既然来相亲了,吃一顿饭回去也不迟。”
连季根本没有打算和相亲对象共进晚餐,但她不会告诉孙仰北。她睥睨讽刺道:“孙检察长和跟踪对象一起吃饭,不好吧?暴露了。”说完她潇洒走人。
带着一丝丝快意走上街头,一路上,孙仰北在连季心里建立的好感迅速败光,她努力回想自己这几天都做了什幺,有没有暴露不该暴露的事,想清楚了,她一身轻松去买晚餐,带回宿舍吃。
晚上八点,她接到连商的反馈电话,晴天霹雳一般。
连商的声音理智中透着一丝不淡定,“连季,对方说问题出在我们这边,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被标记了?”
平地一声雷炸响,连季倒吸一口冷气,根本反应不过来。
“你回答我!”连商急了。
连季脑中嗡嗡作响,她的第一个念头是:是谁把这件事告诉了连商?是不是孙仰北?因为她今晚相亲的事,他不高兴了,所以他就说话不算数!
“标记你的是谁?男的女的?”连商从求证转为拷问,如果这件事不是真的,连季的反应一定是暴跳如雷,可是此刻她安静得可怕。
“……”毫无预兆的,连季掐断了电话,转而拨通孙仰北的电话。
“你告诉了连商我们的事?”她心乱如麻,语速极快。
孙仰北顿了顿,然后否认,“我没有。”
连季不信。
“那连商怎幺会知道这件事!”她开始愤怒。
“你冷静一点,我没有必要欺骗你。”
可是孙仰北用这件事威胁过她!
“小人!”连季气不过。
孙仰北无缘无故被骂,新仇旧恨叠加在一块,也不冷静了,“我再说一次,我没有告诉连商我们的事,至于她是从哪里知道的,我不清楚,但她知道这件事了,我很高兴。”
“你……”连季还没绕明白,孙仰北已经表达完虚假的喜悦,挂断电话。
连季从耳朵上拿下手机,来不及回拨,手机又响起来,“连商”二字在屏幕上疯狂闪动。
连季抖着手按下接听,她要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