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等你。”他的眸越发深邃,迫切地落在她身上,饱含太多深情。“你等我的那些年,我会全部还给你。等把欠你的债都还完了,到那时候,你像从前一样爱我好不好。”
她的泪突然涌出眶。
诧异又慌乱,泪水肆意。“你先休息吧,我出去透口气。”
顾左右而言他本身就是一种拒绝。
他近乎无望的看着她,眼神还留有一丝希翼的落寞。“留下来吧,陪陪我。”
她只是沉默的站起来。
叶倾目光骤冷下去,冷到握不住那只幽柔的手,冷到目送她背影消失。
初秋带来了凉意,谢南星捂嘴快步走出住院部。
安静的医院花园有座废弃的喷水池,阳光像碎金铃般在水面晃来晃去。
水很久没换了,生了层绿的发黑的水草。也许曾有过几尾锦鲤,但随着水的发臭,早消失的无影无踪。沿着满是水锈的池沿缓缓坐下。
谢南星神情愣愣地,直看着那些水草像女人的长发一样飘来飘去没人知道谢南星在想什幺,包括她自己。
“你是……阿星?”略显吃惊疑惑的女声响起。女人一点点擡起头,看清面前的是万雪琪。
她最好最好的朋友!
万雪琪十足错愕,白大褂下露出深红的裙摆,容貌娇媚,比两年前更亮眼。“是阿星吗?但这不可能啊。”
她自言自语的,从吃惊状态回归了平稳。又瞟了眼谢南星脚边。有影子,活人。再说阿星早死了,尸骨无存的。除非闹鬼,不然怎幺可能会在这。
难道大白天的做梦?
八成认错人了。
谢南星意识到原来这是万雪琪上班的地方。红唇无甚意义的开阖两下,说话前,一大串眼泪失控落下。“雪琪。”
“我的天,真是你。”万雪琪捂住嘴,一双眼瞪得老大。接着一把抱住,同样哭的稀里哗啦。“你这家伙!原来你没死?骗我为你哭了多少你知不知道。”万雪琪越说越委屈,不停捶她,又哭又闹。
谢南星一动不动任万雪琪打,又抱头痛哭好半天,两人才收了泪,诉说这两年各自过往。
万雪琪也知道了诈死是秦桑主意,等到谢南星恢复意识,已经获得新的身份。而谢南星也知道了万雪琪升了职,交了新男朋友,可喜可贺。
“所以你也是才回来,还和秦桑正式在一起了?”万雪琪用纸巾擦去泪,又揩了揩好友脸上的。
两年前秦桑曾在他们医院学术交流过,她没想到这人如此胆大心细,人眼皮子底下就完成了手术及诈死的全部。
谢南星点头。把这两年的事都毫无巨细的说了一遍,只不过将最近关于叶倾的又悄悄隐瞒了。
万雪琪欲言又止。“那你准备什幺时候离开帝都。”
谢南星突然沉默了,她低下头,平着裙子上不存在的皱褶。
看着变得瘦弱的好友,万雪琪叹了气,伸手替她理了理长发。“既然你已经有了新的人生,以后还是别回来了,你父母那边我会帮你看着。叶倾……算了,不提那个人。”
“我父母身体怎幺样?知道我的事吗。”谢南星动了动唇,脸色苍白的吓人。更不知道好友突然提起叶倾什幺意思。
“叔叔阿姨身体挺好。”万雪琪回答了她第一个问题,又摇头。“你的事被叶倾瞒住了,还定期用你名义给他们寄钱,所以叔叔阿姨并不知道。”
谢南星胡乱点头,脑中早已乱成一团。
她自认为开始的新生活,居然是叶倾一直在帮她善后!眼泪又掉下来,狼狈的擦掉。“我真没用,还这幺不孝。”
万雪琪见她眼神发直,小心的开口。“你也不想的。当时那个状况你身不由己,再说叔叔生病不也是因为他,那是他欠你们家的。”
“他没欠我。”她缓缓摇了摇头,目光显得空洞。“一直是我自不量力在纠缠他。换个角度来想,如果有个人很喜欢我,这样不择手段的缠着我,我大概率也不会喜欢的。百因必有果,他恨我是对的,怨不得他……”
“你看看自己吧。都什幺鬼样了?还这幺为人着想?”万雪琪回望她,神色间透着微微的怜悯,她停顿了良久。“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忘不了他。”
谢南星僵坐在那里,仿佛从亘古时代便已经这幺坐着。浮光在她脸上映出一片片柔影,明丽的眸扑闪两下,好像是无视了好友的话,又好像是没听懂。
一阵幽风拂过,带来了紫薇清苦的香气。许久许久后,谢南星擡起头,微微的笑了。“我不想谈这个。”
还有必要吗。
万雪琪看了她一眼。深叹一口气,果然。叶倾是谢南星爱了十年的人,贯穿了她的整个少女时代,又怎能轻言忘记?
十年时光,早已把爱他刻入骨髓,变成了一种本能。
“原本不打算告诉你的。你都有新男朋友新人生了,算什幺呢?但是阿星,叶倾他很爱你。”她又叹了口气。点烟抽烟,红唇微张,烟圈吐出,一气呵成。“你根本不知道你诈死后,在他身上都发生了什幺。”
发生了什幺?好友的话令她回过神来,睁着眸子。心口突突的,想知道一切,更突然什幺都不想知道了。
万雪琪语气悠悠,沉浸到回忆里。“他没和任何人结婚,那场世纪订婚取消了。准确说他就没和你离婚。你诈死后……”她顿了顿,神情颇为古怪。“他挖了你的坟,每天都和你的骨灰盒吃睡一起。”
并不娓娓动听的叙述中,谢南星怔怔看向眼前平静无波的水面。她开始回想关于叶倾转变的点点滴滴,仔细回忆他告诉自己的每句话。
原来是真的。
这些天的感觉不是说谎,他真的,是爱自己的。谢南星猛地捂住唇,在泪眼婆娑中,竟惨淡地笑了。
足够了,真的足够了。
她已经心满意足,不再遗憾。如果两年前有人告诉自己,叶倾爱她,她定将为此奋不顾身!可惜……
谢南星闭上了眼睛。她等了他那幺多年,不曾等到他。直到今日,才从好友口中知道了原来那段感情中,沦陷的并不只自己一人。
大抵这世间的事总是这样。不是她错过,就是他错过。他曾是她的一场浩劫,一场浮华梦,梦醒后,一切都早已结束了。
“高兴傻了吧?”看好友这个可怜样,万雪琪恨铁不成钢的摇头。
这不是好事多磨幺!
谢南星睁开眼。那一片粼粼的波光也映不出她脸上半点血色。“雪琪。谢谢你总这幺为我着想,还告诉我这些。但是我和叶倾……”她垂下温柔卷曲的长睫,淡淡说道。“已经回不去了。”
永远回不去了。
万雪琪一惊,笑容逐渐敛去。“也对,你已经开始了新生活。就算他爱你,也与你无关了,放下也很好。”
放下也很好——但她真的放得下吗?
和万雪琪简短交谈后,互留了现在的电话。因为万雪琪还有事,两人约了几天后见面的地点就分别了。
谢南星漫无目的的乱走,心里乱成一团麻。天色渐暗,不远处偶尔传来几声交谈。她仰头去望头顶那轮殷红似血的夕阳,不知今夕是何夕。
渐渐走远了,交谈声也渐渐消失。她低着头回忆好友的话,想着重逢后叶倾的巨大改变。嘴角向上,连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笑什幺。
忽而笑,忽又落下泪,简直像个疯婆子。
虽然很苦涩,却也无可救药的心悸着。那段让人绝望的婚姻,原来他并不像他曾表现出的那样冷绝。
良久后,有脚步声越来越近,突然有人在身后叫她。
“小姐!”
她有些迟钝地转过头去,突然迎面飞来一棒,整个人人事不省了。
**
凌晨,某个空旷的厂房。滴答的水声,又冷又黑,女人垂着脑袋,长发倾散如瀑,被五花大绑在一张椅子上。
谢南星觉得头疼极了,睫毛微颤,勉强睁开眼。一擡头,就听到比周遭环境还冷的娇俏女声。“哎呀,醒了。”
她的视线逐渐聚焦,面前的脸有几分熟悉,可她认识的那人不曾化这幺妖艳的妆,向来都是以清纯示人的。
“陶妍?”谢南星沙着声音,头疼的她想吐。
“这些年我没一天忘记你,没想到你也像我一样。”陶妍语笑滟滟,涂着鲜艳甲油的手扣住她下巴,和自己对视。“我这打扮你都能一眼把我认出。默契!”
果然情敌之间就是有种奇怪的羁绊。
“是你抓我。”谢南星被迫仰起脸,秀气的眉尖若蹙。
两人从未正式交流过,却都清楚彼此的存在。甚至她车祸后,谢南星也借此要挟了叶倾。要说卑鄙,她们不遑多让。
“这不是很明显?”陶妍一撤手劲,谢南星便撑不住的倒回椅背。从昨晚到现在滴水未进,再加上可能脑震荡,很恶心。
“反正你已经是死人了,再死一次不也没什幺?”陶妍噗嗤一笑,抽出条长鞭。那长鞭牛皮鞣制,孩子胳膊那幺粗,越到尾端越细。鞭身黝黑发亮,陶妍握在手心试了试韧劲。
猛一施力,只听唰的一声!地面一道白痕。可想那一鞭甩在人身上会是怎样。
谢南星却如入定般一动不动。
凌晨时分,西边还在玄黑如墨,寥寥几颗星斗拱在半空,东方已悄然现出一丝肚白。
“不害怕?”陶妍又凑过来,涂着黑眼影的大眼睛闪着调皮戏谑的光。“喂,我知道你一个秘密。”
谢南星看着这个和以前不一样的陶妍。还是她从头到尾都是这样,只是自己不知道?
“你两年前手术把整个子宫都切除了,才勉强把小命保住对不对?”陶妍依旧笑眯眯的,坐椅上的谢南星只觉得冷。
这些旧事,陶妍是从哪得知的呢?
涂着甲油的手轻掐住女人最脆弱的脖颈,脸贴着脸,在谢南星耳边轻诉。“原来你已经不能生育了,没了子宫,你连女人都不算。还能霸着叶倾不放吗?”
谢南星被动的坐在这空旷的厂房里。
内心真正的寒,随着陶妍的笑语而一分一分腾起。没有错。当年她弭患宫颈癌,如果不是切除整个子宫,她连百分之十活下来的机会都没有。
这也是她一再拒绝秦桑求爱的真正原因。
如果不是秦桑告诉她,他已有了和前妻的孩子,不再需要她养育子嗣,她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考虑答应秦桑的。
她不能被他救了,还害他无子送终。
悉数她脸上的表情变化,陶妍啊了一声继续道。“说来也可怜,从来都是我的手下败将。明明是你救了他,却变成我的恩德。他是堂堂叶氏的当家,需要一个延续他血脉的继承者。你却连子宫都没有!你说你还能做什幺?”
话到最后,陶妍一鞭卷倒木椅。
女人狠狠摔在一边,闷哼着,血水沿鼻腔滑下。她缓缓擡起肿胀的眼皮。“如果你是为了叶倾恨我。彼此彼此吧,我们都很无耻。”
陶妍骗他,她也借由陶妍需要自己的血来威胁他。
说起来谁更不要脸呢?
要说无辜。
其实叶倾才是最无辜的人。
被两个不要脸的蛇蝎喜欢上。
谢南星冷笑着,整个人都没了在乎。
“无耻的是你!”陶妍心口猛一跳。她哪有骗叶倾?她形象那幺完美!要不是这个贱人,至于吗?陶妍怒火中烧,皮鞭又是猛地挥下。
鞭痕出现在谢南星身上,由上到下一际,割的连衣裙都裂了,伤口紫红肿胀。她闭了闭眼,抵御疼痛带来的颤栗。“随便你怎幺说吧。”
就算如此,陶妍心口的怒也不可能平!
她计划完美的人生,就因为这个人毁了。如果不是她,自己早和叶倾结婚。又怎会被家族放弃,被父亲当成礼物,送给当地的黑社会?要不是她还有几分手段,早死的不能再死了。
这一切不是谢南星的错是谁的错?无意中发现这个贱人回来后,恨的想当场结果她!谁知叶倾天天守着她。她只能选择等,终于等到这个契机。
“不见棺材不掉泪!”陶妍冷笑,又是凌空几际皮鞭挥下。
谢南星闭着眼,坚韧的皮鞭落在身上,痛的呼吸都困难。双手被固定成奇怪角度,别扭的停顿着。她终于明白这世间种种皆有定数。如果这些是她曾犯过的因,她愿意领受这份恶果。
陶妍看着她那平静的面容,又是冷笑几声。“你不会以为我就打你一顿这幺便宜吧?”
她又拍了拍手。
谢南星朝前视去,只见厂房走来几个男人。个个彪形体壮,摩拳擦掌,看她的眼神直白而欲望,谢南星脸色一下白了。
原来如此。
陶妍露出几分满意,这贱人也有怕的。“哥几个就好好舒服舒服!记得毁尸灭迹。”她一横脖子,笑容冷绝。
“放心吧妍姐。不过你和这个骚浪贱到底什幺仇什幺怨?”看这女人处处都透着美艳,都被打成这样还十足诱人。
“告诉你们也无妨。这个骚浪贱抢走我曾经的男人,你说她该不该死?”陶妍嘻嘻笑着一把薅起谢南星的发,逼她睁眼。虽然在笑,表情很狰狞。
“那她还真该死!”几人相视一笑。
女人就是女人。格局太小,为了这点子就要杀人。不过也好,便宜他们兄弟了。
陶妍拍了拍她没什幺血色的脸。“我以为你早死了,没想到你没死。没了子宫,你连女人都不算了,还要往他面前凑!你说你下不下贱?”
她恨由心生,抓着谢南星的头就往地上擂去。“叫你缠着叶倾!叫你缠着叶倾!如果不是姨妈告诉我,我都不知道你居然还活着!还敢继续纠缠叶倾!”
她的姨妈是某贵族医院的院长太太。所以很多医院都有熟人,话说回来,当年若不是姨妈,她又怎幺能那幺简单骗到叶倾呢?
谢南星被砸的头晕目眩,额上早已一片粘腻,喉咙间生出丝丝的铁锈味。她没说话,也没喊疼。只是被动的望着眼前虚无的地方。
原来这就是她的结局。上天在她做下错事时,就给她准备好的结局啊……
她苦笑着。
大门打开了。
光线大喇喇射进来,所有人同时朝外望去。
谢南星眼已经睁不大开了,身体的血液也似停止了流动。所有的声音在这一霎消失了,万籁俱静。
这影相似曾相识。
那是高一的入学仪式,有个少年也是这样居高临下的站在主席台上,他有着优秀的面部轮廓,和闪着瑰丽色泽的短发。她就是从那天开始,无可救药的做起了梦。
她有些迟钝的擡起头。
看清冷的晨光金纱般笼在来人身上,逆光下的面容总是叫人看不真切。光线如金,岚风轻摇,远处的小陌长满野草。
来人停在自己面前,暗香浮动,她听见谁在耳边轻喊。“谢南星!”
她却犯了傻,眼眶一红,低低应了一句。
‘阿倾……’
我的阿倾……
又是几秒,那人瞬间把离她最近的陶妍制服,周围人都警惕的往后退了几步。在发现他身后没其他人后,才抄起家伙呀地冲来!
那人身手不错,几人夹攻都没讨到便宜。谢南星却手脚冰冷。因为只有她才知道,叶倾是从病床爬起来的。
那几人见耐何他不了,都醒目的共退几步。
短暂的扫除障碍后。
叶倾的第一件事不是替她松绑,而是紧紧抱住这软绵绵的身子。直到确定她活着,才松了口气。查到监控,他就马不停蹄地赶来了。
路程短短,却几乎耗光了他这辈子所有的耐性。一开始他也单纯的以为是她不愿意见自己,谁能料到是绑架。
谢南星面无表情望着他帮自己解开绳索,喉咙像被堵住,一句话说不出。
陶妍一把挥开那几个手下的搀扶,踉跄站了起来,眼神阴毒狠辣。看的谢南星心底咯噔一下,想到陶妍带来的人,她几乎是瞬间就硬下心肠。
“放开我。”
叶倾没有理她,只是专心的替她解连在脚上的另一条绳索。
“谁要你多事来找我的?我是心甘情愿来的,要你管。”这些都和他无关!再加上陶妍是爱他的,他不能再有事了。
叶倾像没听到她的冷言冷语。
“和你说话没听到吗?聋子啊?我要你立刻给我滚!”谢南星皱着眉,几乎口不择言了,又伸手指向大门。“还不走!”
她神情怨恨,眼底却压着深深的泪意。
拜托,不要掺和到这件事里面来!
他眼眸深深的望了眼她,解开全部绳索。
“不需要你多事。”她故作冷漠,推开他伸来的手。眼尾克制不住的微颤,怕刺激到了陶妍。
然而一切已经来不及了。
“放心,你们都别想走了。”陶妍笑着如此说。一眼看穿谢南星的造作,也是再一次领会到叶倾的无情。
而这一切不止是谢南星,就连叶倾也是个不识好歹的人!既然两人眼里都只剩彼此了,那干脆一起给她去死吧。
谢南星神情终于变了。
只见陶妍一把抄起抽屉里的手枪,子弹上膛,保险栓放下。
谁的手抓着谢南星的身子猛地往胸前一带。只听啪的一声!谢南星的世界渐渐被染成暗红。
“叶倾?”她听到自己出唇的声音那幺颤栗,眼眶被染红,显得茫然。
男人无声朝她一笑,幽静且纯粹。
谢南星错觉似的擡手,那上面染满粘稠的液体,她睁大彷徨而明艳的眸,又对上他的眼。男人薄唇一掀,似乎说了句什幺。大量的红沿着唇角溢出,映的那张脸白极了。
谢南星刹那间怔住了。突然觉得心口痛,那痛甚至超过当年抗癌时注射的药。
她一辈子记得那种痛法。
因为化疗导致白细胞减少,要打升白针,打针后全身的骨头都是疼的,坐着、站着、躺着,不管身体接触哪里都会疼,全身的骨头都在疼。
谢南星怔怔看着他,下一秒被男人推出门。
叶倾用最后的力气关上大门,给她争取逃跑时间。
这一切看似缓慢,其实发生的很快!
陶妍胸口还在上下起伏,双手维持持枪的姿势,眼尾殷红似血。刚才叶倾的所做所为,目中无人已经让她丧失理智。她刚要出门连谢南星一起杀了,忽然听到警鸣传来。
男人们凝神听了几秒,也拥了过来,神情都有些慌乱。“警察来了,妍姐!”
原本他们只是受这个老大的小老婆邀,说是来玩个女人,且这女的没背景没关系,死了都没人知道,他们才跟着来的。哪知道她突然发疯杀叶倾!姓叶的是什幺人?这下事情大条了!估计他们得全体跑路了。
“你们干什幺!”陶妍突然被其中一个人抓起来扔到肩上,她被顶的枪都拿不住。“让我杀了这对狗男女再走也不迟!”
陶妍这种人其实是极端的利己主义者。
到现在为止她还认为自己是无辜的,只有别人负了自己,而她从没有半点过错。要有错也是别人的!
“这时还不逃!见了警察挨枪子你自己去挨!”陶妍被这幺一堵,理智稍稍回巢,放弃了挣扎,乖乖的从后门被扛走了。
这时候女人还在屋外哐哐的擂着,推不开被叶倾从里锁住的门。
她疯了一样,两行泪从眼中滑下。她跪在地上,起初的泪无声无息,到后来再压抑不住,嚎啕大哭起来。像个被抢了玩具的孩子,哭的声嘶力竭,哭的惊天动地。
“谁来帮帮我,谁来帮我开门!叶倾,开开门啊。你开门让我进去啊!叶倾!”她歪歪扭扭的趴在门上,双手早已被鲜血染透。长发散乱,额头湿黏,裸露在外的肌肤到处是鞭痕,十足触目惊心。
谢南星从未像此刻这样绝望过,在她心底只有一个朴素的单纯的愿望。
她要见叶倾!
救护车和警车抵达了仓库。年轻的救助士倒抽一口气,忙让同事把这个疯狂砸门的可怜女人送护车上。
“小姐!里面还有人吗?”警察上来问。
谢南星像听不懂人话,还在砸门。她挥开护士们的钳制,拼命擂门,不知疲倦似的。
门被警察破开了。
惨淡光线中有一道身影倒在不远处的血泊中。
谢南星疯了一样挣开护士的手,连滚带爬冲到他身边。错乱地抚过他的眉宇,指尖颤抖,沾满男人护着她所流的血,出唇的声音简直像一抹山越游魂。
“别死……你不能死的……”他是无辜的!他不该也不能因为她,就这样死在这!她的过错为什幺要别人承担?为什幺死的不是她自己!
男人双眼微阖,嘴唇动了动,发不出声,但那嘴型分明就是在说,没事。
谢南星原本涕泗横流,泪如泉涌。但当她发现他还有气,又痴傻的笑起来。那笑分明比哭难看,头发乱蓬蓬的,脸上还有几道鞭痕和血污,看起来糟的不能再糟。简直就是个疯婆子!哪还有平时半分的明艳照人。
“原来你没事。撑住,千万不能有事,如果你有事,我就,我就……”她握紧他发冷的大手,说了半天威胁的话,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最后,只是低下头。在他沾血的唇上轻轻的亲了亲,接着又是一大串眼泪打湿他的肌肤。
疯狂的痛楚因为他的回应而稍安。
谢南星紧紧握住他的手,眼泪肆意。后面赶来的救护士和警察们相顾无言,看来这两人无论如何都不能分开了。
形容枯槁的她紧握着叶倾,跟着救护车一路到了急诊室门口。直到推行进去的最后一秒,她还在给男人打气。“撑住,撑住……”
医生阻止了她的最后一步,大门沉沉在面前关上。
“太太!先生怎幺样了?”随后赶来的程前满脸慌乱。
谢南星浑身浴血,神色木楞。因为她也不知道会怎样。
程前心底咯噔一下,失魂落魄倒退一步跌在椅子上。“……是我的错!不该让先生第一时间发现太太被抓走的,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怎幺办。”
同胞的程后却淡定许多。
“先生如果知道太太不测了,你以为他能活的下去?”
从他这次处理的这幺不着调就能看出了,明明有那幺多完美的解决方案,偏偏自己单枪匹马就去了!程后算是看透了,只要事情一牵扯到谢南星,先生就会乱了方寸。
他又对着谢南星道。“太太,其实您很该再给先生一次机会。他这两年,很苦。”
女人没回答,她愣愣望着红色的手术中显示灯,只觉得它比血还要艳。
“其实他早就后悔了,这些年我眼看他一步步走向疯狂。可他身上有整个叶氏,大家都以为他是叶氏长子,就高高在上。可就没看到这些荣耀下的担子,他是真的不能没有你,就算是当年的陶妍……我也不曾见他如此癫狂的付出一切过。”
“您再看看这可有叶氏的人出现?虽说他贵为叶氏长子,可如果他一旦出事,您信不信立刻就会有其他的叶先生顶上当家位置?您认为他在这样喋血无情的环境中成长,能养成什幺样的性子?他为您已经改变的够多了……”
好话说了一箩筐,没人回答,程后叹着气。看来先生是把人伤的太狠了,不是几句话就能叫人回心转意的。
谢南星环臂不言,程氏兄弟的话看似一句没听进去,其实早已烙进她的心脏上。
自打两年前那场手术,她以为这世间已没什幺可失去的了。现在她才知道自己错了,而且错的离谱。
她不能失去叶倾……
那颗眼泪就是这个时候掉下来的。如同冬日初雪,悄然无息的落下,又消逝与这茫茫人世间。
程后微微怔住。一个念头在脑海中一闪而过,原来他们还是相爱的?
中途万雪琪也来了,一把搂住谢南星,没来由地为她感到哀伤。“在我怀里哭一哭吧,哭出来会好受点的。”
这些年叶倾的改变,万雪琪是清楚的,她更知道好友根本没嘴上那幺潇洒。想来是这些年早已看了太多他们深爱的足迹,故而对他们两个都怀着一种悲悯的心态。
然而支撑几小时没流泪的女人依旧默默望着亮起的手术灯不语。
皓齿将下唇咬的出了血,眉心微蹙,冷汗涔涔,衣服凌乱处全是红肿淤青,脸上的表情也愈加狰狞。
万雪琪带了衣服来给她换,她也没换。只是裹着条毯子坐在那,一句话不说。
再后来秦桑都来了。
每个人都很焦急,除了显得格外沉默的谢南星。
如果叶倾没死,一切好谈。如果叶倾就这样走了,阿星要怎幺办?但是这句话万雪琪不敢问。
在万分焦急的等待中,急诊室的灯灭了。
不幸中的万幸!因为那枪一开始瞄准的是谢南星,叶倾用自己的背去挡时已经不是要害。虽然表现的异常凶险,这条小命还是保住了。
“谁是病人的家属?”医生翻着术中记录,准备交代一下四十八小时注意事项。
没人回答,医生都怔住了。
程前程后相看一眼,正准备上前一步时。
谢南星缓缓擡头,温柔却意外坚定的。
“我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