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扭窝瓜,胡搅蛮缠”是冯嘉熹对自己和吕笥文这段感情的最精准也最中肯的自我点评,吕笥文对冯嘉熹的一举一动从各种意义上来讲都不算个好男人,甚至在男友方面连“合格”都做不到。
他俩刚在一起的时候吕笥文和冯嘉熹聊天的口头禅是:“铁铁们,这可怎幺办。”冯嘉熹刚开始还觉得这种“兄弟爱情”挺让她向往的,自己之前恋爱也好暧昧也罢,遇见形形色色的男生一上来就开推土机,进程快得像三倍速看偶像剧,轰轰烈烈的,如同狂风暴雨来临之前,但后劲不足,几条闪电过后,二人不出一个月就过完了“一辈子”。反观她和吕笥文好像什幺话都能说,感觉细水长流的。直到一个“五二一”的傍晚,冯嘉熹怎幺给吕笥文发消息他都不回,过了半晌吕笥文才发来几句话:“今天一个学妹约我出门散步了,我想着没什幺事,加上自己看书也太久了那就出去走走。结果她回来就一直问我怎幺都不理她,我觉得挺没意思的。”冯嘉熹一时语塞,不知道怎幺回答吕笥文这个榆木脑袋,当时刚在一起没多久,冯嘉熹想着自己曾经蹲坑时刷到网络上那些免费的两性咨询专家说的“要体谅”“要温柔”“不要咄咄逼人”,把不好的情绪都咽回去了,给吕笥文回:“你没看出来人家对你有意思吗?”
吕笥文那边回复来得很快,看来被这学妹这幺搅和一遭,晚上也是没心思继续看书下去:“我知道。她说了。”
冯嘉熹觉得吕笥文是不是天生自带绿茶属性,放了火还能脸不红心不跳的重返命案现场,原来前面唧唧歪歪那幺多,感情是在这后面埋着个坑呢。知道还和人在这幺敏感的时期出门散步,况且他知不知道自己不是单身。冯嘉熹平时脾气就是个摔炮,不用点自己也会炸,但在吕笥文这边就像一条哈巴狗,每天只会点头微笑累了抱抱。她此刻再生气,转化到手机屏幕里只有一句不痛不痒的:“那你还答应她出门呢?”
“只是散步而已,又不是什幺别的。”
冯嘉熹是彻底对吕笥文服气了,怎幺会有一个男人能没自觉到如此境地,但是自己偏偏是这个不自觉又没眼力见儿的榆木疙瘩目前的另一半——虽然对方那时还从来没在朋友圈承认过。冯嘉熹和吕笥文在一起整整三百天,将近十个月,吕笥文才在朋友圈公开了自己有女友这一事,冯嘉熹还是那损人朋友点评他俩“办家家酒都比你们玩得真”。冯嘉熹后来某日哄着吕笥文把手机借给自己打游戏,没忍住蛇果的诱惑,翻了全天下女孩都会犯的错,点开了吕笥文的朋友圈翻评论,下面全是质疑自己“刚通网吗”,觉得吕笥文这个人“简直离谱”,怎幺能谈恋爱憋着三百天都不和身边的人说,一公开就是“直接起飞”。冯嘉熹那时才第一次感受到自己这幺真心实意地为了吕笥文放弃这幺多东西是有多傻,但这也只是开始,不是结束。
冯嘉熹可以接受自己的另一半和异性单独吃正餐,但是不能接受自己的另一半和异性单独散步,还是在晚上。不是因为和吕笥文好的每个人都有夏目漱石先生一般高尚的情操,而是冯嘉熹这个瓜苗挂上吕笥文这棵歪脖子树就是因为“散步”。
那时恰逢暑假,冯嘉熹不知道自己是走了狗屎运还是“她那时候还太年轻,不知道所有命运赠送的礼物,早已在暗中标好了价格”。辅导员拉着全班去听大厂空降P7的学长回校办讲座,觉得什幺“爱情和事业不能兼得,我只不过是在我应该做出相应调整的时候,选择了后者罢了,很显然,我赌赢了”,离自己这只哪也不留情的花蝴蝶还太遥远,兴致缺缺,但也随大流填表报了名,又线上面试了几轮,居然被国内屈指可数的互联网大厂选中参加为期一个月的校企合作暑期实践,冯嘉熹看着自己邮箱里的offer,第一反应是“这不会是什幺新型诈骗吧”。
因为是短期借住又是多方合作,每个不同学校学生都过太零散,实在是不便统一管理,每个实习生自行解决住宿问题。要是一个新世纪的成年人连基本自理能力都没有,又能拿什幺虚无缥缈的专业技能未来为大厂在互联网这个全新的领域开疆扩土呢?冯嘉熹在民宿网站寻了一间酒店式公寓,对面就是一所国内知名高校,当时想着要是实训结束不算劳累,还能趁假期好好去转转这一流高校。要是冯嘉熹能知道自己就因为这和吕笥文这厮有了瓜葛,她那天说什幺也不会听劝去翻墙。
暑期实践就像走马观花似的,各个岗位轮岗跟着业界大拿上上课,朝九晚五的,这边正式员工还没下班,那边实习生已经下课回酒店了。冯嘉熹摇着临时工牌在分不清东西南北的一个校门口晃荡,看到立着的“校园假期管控,外来人员非请勿入”铁皮牌,犹犹豫豫地徘徊。可能她一咬牙直接走进去,保安也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装作打了个盹儿没看见。但冯嘉熹就像是上门推销假冒伪劣产品的二道贩子一样蹓跶,要不是她穿得还算人模狗样,门口岗亭的保安真想直接拨打校园110把她撵走。隔壁的店家来送外卖的小年轻来来回回好几趟,实在看不下去了,把冯嘉熹拉到一旁:“我看你在这转出个窟窿眼也是进不去的,这堕落街后边有个矮墙,你踩着那个树墩子一下子就跳进去了。”
冯嘉熹刚踏上矮矮的墙根就发现这一流大学也不是吃素的,隔壁的电线杆子上一个诺大的天眼和冯嘉熹干瞪眼。冯嘉熹退也不好在窄墙上转身再灰溜溜地跳回去,进也不敢往前一步踏上学校里头那颗树的树干,心想着自己明天估计得上社会新闻,两眼一抹黑差点没低血糖发作。
“你上官网申请个电子出行码就能正常假期实习进出了啊,至于吗?”冯嘉熹听见下面传来一个夹杂着三分讥笑三分不怀好意三分看热闹还有一分最后的人性的低沉男声,她低头一看,一个声音和外表严重不符的戴眼镜小脸男生咬着一袋酸奶擡头看着她。冯嘉熹也不管认不认识,被当冒失的同学总比铁窗泪好,一咬牙把自己的Pallas Chain对着那个男生一扔:“同学,拜托你帮我拿下包!要不然我等下从树上跳下来不好跳。”
冯嘉熹是如愿以偿进了自己想参观的大学,但损失也很惨重,自己为了实训新买的欧根纱拼接针织衫被树干从肩膀拉开了长长一道,还被当时并不知道名字的吕笥文笑了一路:“能进大厂还为了个假期通行证发愁?你们导员是哪位大神啊?这样还不给批?”吕笥文很没分寸,径直扯过冯嘉熹的工牌,现在企业文化讲究“亲和力”“家庭感”“扁平化”,都不用真名了,每个人给自己取好花名,据说这样更亲切。他左看看右看看,翻来覆去也没找到冯嘉熹的真名,不过上面的证件照把冯嘉熹拍的更成熟艳丽。
冯嘉熹有些尴尬,把自己的工牌往回抽了抽,低头接过自己的包,闷哼一句:“我不是你们学校的。”
“那我不会放了个推销员进来吧?”
“不是,我是别的省的,暑期来这边校企实训,明天周末,今晚想先来大概看看。你们学校工科不是挺厉害的吗,我考研有点想往这个方向走。”冯嘉熹说的挺真诚的,也是句句都是心里话。
吕笥文看着面前这个女生,穿着baby蓝的针织衫配浅色牛仔裤,脚下一双篮球鞋,确实是一副实习生打扮,加上冯嘉熹长得确实是挺漂亮的,桃花眼小翘鼻,说话也温温柔柔不紧不慢,有点像前段时间班上女同学总在朋友圈发截图的某个海外偶像剧女主角,实训就能进大厂,想想肯定也不是什幺草包美女。吕笥文善心大发,主动请缨带着冯嘉熹逛一逛自己学校。冯嘉熹连连道谢,参观途中又眼疾手快地跑到校园内超市买了两包吕笥文先前叼着喝的酸奶,二人人手一包,边走边喝。
“我觉得你挺有意思的,能和你交个朋友吗?”
冯嘉熹答应的很爽快,直接拿出手机要扫吕笥文的二维码:“我在这总共实训一个月呢,大概还有三个星期,等工资发下来,我请你吃顿好的。”
如果问大家要问吕笥文和冯嘉熹二人的开始是谁先追的谁,是谁主动,他们一时半会真回答不出来。他们感情的相识和开始都有些莫名其妙,二人共同能走过这幺长一段路,也只不过是强扭的瓜恰巧也没那幺难吃罢了。
冯嘉熹不是第一眼就喜欢上的吕笥文,甚至他们在认识之后冯嘉熹还经常找吕笥文咨询过自己的感情问题,谈过男朋友。当时冯嘉熹发朋友圈公开新恋情,吕笥文还在下面评论:“冯姐宝刀未老!”,后来这个小男友没几日便和冯嘉熹分手分得很难看,冯嘉熹接连在朋友圈挂了好几天渣男的项上人头,吕笥文还在下面劝解:“冯姐怎幺就分了?”。冯嘉熹今后在无数个为不开窍的吕笥文痛哭流涕的夜晚都深深地恨自己拿谁开刀不好,搞上了吕笥文,原来可以咨询感情问题的那位“指导老师”如今却变成了自己最大的感情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