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睡了一天一夜,叶倾醒来。

程前又喜又忧的按了铃,絮絮叨叨的。“您总算醒了!给您温了粥,现在要不要喝一口?人是铁饭是钢……”

他不发一言,摘下长短不一的吊针起身。

“先生您去哪?还不能离开医院!您在四十八小时观察期。”程前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拦又拦不住。

“让开。”他拿着外套。“谢南星在等我。”

程前愕然。“您说什幺?”谁在等他?先生失忆了?

克制着眩晕,叶倾对助理复述一遍。

程前瞬间就红了眼。谢南星,哪还有谢南星!她已经消融与水,尸骨无存了啊!

“先生,没有了……”没有了!知道什幺是没有吗?一阵痛彻心扉,程前抓住先生宽阔的肩膀哽咽了。

叶倾一言不发看向远处,不多作解释。

他的沉默让程前几近崩溃。当年叶倾怎幺对谢南星的他都看在眼中。再如何都是于事无补,后悔管什幺用呢?

“您不能这样下去了,太太在下面也不会好过的。”

他知道叶倾不好受,劝不动索性也就不劝,只寄望有天先生能自己从太太的死中走出来。但昨天的那幕实在震撼,到现在程前都还心有余悸,如果先生一直这样下去怎幺收场?

眼眶又湿润了,程前背身抹了把脸。“太太都过世一年了,您也该醒醒了。”

程后走进来,拍了拍兄长肩膀。“由着先生吧。”装睡的人是叫不醒的。

叶倾肃在原地。

助理的话如一阵悠风环绕。

这些声音长长短短,有轻慢,有急切,此起彼伏着越来越清晰,终汇成一句——‘太太都过世一年了,您也该醒醒了。’

病房里气压极低。

叶倾端着张百年不变的冷脸,突然神经质的一笑。那笑法太悲凉了,深深的无力感几乎令人撕裂。

“在你们眼里,我是不是自作自受。”

叶倾的开口让两兄弟俱是一惊。程前心底一颗大石也跟着放下了。原来先生没疯,他只是,太难过了。

“不是。”

“是!”

两道声音交织在一起,程前被弟弟吓了一跳!使了眼色让他闭嘴,程后装没看见。“您和太太这两年如何我不清楚,但从您常来瑞士陪陶小姐也能猜到一二。既然当初您没看有重过她,她不在了又何必这幺感伤。假使太太活着,恐怕也不会明白您。”

不明白。

助理的话令他自嘲一笑。

自己都不明白的事又怎幺让别人明白。

“你说的对。”叶倾的话令满室静寂如死,程后的眉亦僵硬地定在那。一时间,两兄弟就像突然被封进阿尔卑斯山上的寒冰里,一动也不动。

“如果我能早看透那该多好。”他用早已哑掉的声音淡淡说道。

是他活该,和别人无关。疯了几个月也是时候了。是很想这样继续无状,可叶氏的责任还在肩上,又怎幺任性的长久。

他捏了捏鼻梁,身心皆疲。“你们先出去,以后的事让我一人想想。”

两兄弟对视一眼,有默契的不再多言,还他一室清净。

男人目光飘向窗外。

清晨了,凉风卷着雨丝敲打在玻璃窗上,细细碎碎,寂静无声。

他怔然而立。

谁也不知道他脑子里到底在想什幺。

叶倾似乎正常了,又似乎变本加厉。

起码以前还是会哭会笑的普通人,现在却不笑不怒,冷漠寡言,任你如何变化都再激不起他的内心波澜,犹如一潭死水。

忙碌一天回到竹林深处,这是他现在的住处。只有在这,幻想房子里有过她的身影,才能勉强自己睡着。

“处理差不多了,先生听下礼单?”

今天是叶倾生日。作为叶氏现任总裁,他的生日不容小觑。自打他十岁上,再没过过对外的生日,所以这些礼物循例送到住处。

“你看着办。”

以前都是程前打理叶倾生活。现在程后回来,程前转移重心把琐事分摊给他。

程后继续收拾,又翻到一束简装花苞,被其他高档礼物都压变了形。玫瑰花?这年头还有人送这东西?随手掂了掂把花扔到一边。

男人豁然回视,眸中的火焰几乎焚烧一切。

“哪来的!”

“什幺?玫瑰吗?”程后顺势想拿起,却被男人先一步到手,指上的卡地亚螺丝男戒一耀而过。

男人的手颤着。

含苞待放的香槟玫瑰香气雅致,一卷丝带系在一起打了个结。土土的心型香水卡片在枝蔓下飘摇,一时竟不敢正眼看。

“看看卡片写了什幺!”

程后突然被塞了玫瑰花满怀,他惊讶的看了眼叶倾。然后翻过花下的贺卡,一字字复述。“星星糖?应该是这个吧。”

没写其他祝福,就三个字署名,字不咋地。说不咋地其实还客气了,准确说是丑。

话音没落那束花就被抢走了。

叶倾从未这样仔细认真的看过那三个字。喜意一点点自心中蔓延,一发不可收拾。他知道,他就知道!谢南星不会就这样轻易死去的!

他让她和万雪琪联手给骗了。但这个谎却让叶倾感到前所未有的幸运!到最后他迫不及待的转身朝外跑去。

“先生您上哪?”不是刚刚才回来?

回答他的是风声落叶。

推门,亟不可待!

风铃发出悦耳动听的声音。

“欢迎光临。”修剪花枝的店员头也不擡。“请随意挑选。”

男人定定站在那,狭长凤眸里蕴含层层不知名的情绪。

那幺娇矜俊美的一个人,居然捧着束小小的让人觉得土土的玫瑰花束!而这画面居然好看的像一幅隽永的水粉画。

花店里屋的帘掀开,店主走进来。

当看到那幺个仿佛浑身在闪金光的人出现,他就知道这人不是来买花的。哪怕他现在手里就是他们店出去的花。

“先生买花?”

“查一查,这花谁订的。”他把那束花小心放在桌面,轻盈的不像话。

“好的,您的地址是哪?帮您看看。”这幺牛逼闪闪的男人!一辈子也见不了几个,小伙计不由自主就带上了尊称。

男人慢慢讲了遍地址。

“这是出了名的富人区,咱们店好像没送过。”那种富人区用的都是空运来的花,又怎幺会用他们这种街边小店的花插瓶呢?

“不是。”店主擦着手打断帮工的话。“这是本店一个老客户预定的。她以前常来买,让每年这个日子给您府上送花。”

“常来。”男人捕捉到这个字眼,希望火苗油然而生。

“对,其实咱们店不是第一次给您府上送花了。每年今天都有一束,由我亲自送。”店主往前翻了翻记录最后确认。“少说七八次。”

那岂不是自高中时代起每年都有?但他从没见过。

因为那些东西他并不在意,更别提什幺花。男人五味杂陈,苦涩又不可救药的爱怜着。看看这些年他都错过了什幺?但还好,为时未晚。

“把她联系方式给我。”低声从男人胸腔逸出,随便一听也知道里头含了多少复杂情绪。

店主只觉得他眼含沧桑,话里话外按捺着冷与热的交替。“没有联系方式。她每次都是来了才买花,不留电话住址。”

叶倾微一思索。“这束花什幺时间定的?昨天还是前天。”

店主摇头。“是一年前提前预定的。”

一年前?高大身躯僵立,像一盆凉水兜头倒下。

“为什幺是一年前。”他问店主,更像在问自己。一道声音自心头冷冷响起。你知道的,你明明知道那个答案,承认吧!

承认谢南星真的已经不在了……

男人心脏骤缩,一时支不住,双臂撑在简陋的桌上,粗重的喘息着。

“您怎幺了?”帮工好心的扶他坐下。

“没事。”

略一思索,店主走到柜台翻出个铁皮盒子。“按理不该跟您说。但计划赶不上变化,这条街快拆迁了,我也即将养老不做,这东西是那位顾客一年多前给您写的。”

他记得那天。

那个老客户走进来,瘦的一阵风都能吹走。写着医院名称的病服空荡荡,嘴唇干涸发紫,眼下乌青一片。可她坐在那一字一字写卡片时眸子那幺亮。那时他就想着,说星星美的人一定是没见过那女孩的眼睛吧。

叶倾神色如晦,轻轻打开铁盒,是散发清香的一叠心型卡片。

店主数过。五十来张,连着花钱想一并给这男人,他以后也未必能帮她送接下来的花了。

男人轻抚铁盒,脸半掩在玻璃门洒进的光线里,平静到看不出情绪。

“如果您实在不愿意收钱,不如把这五十年的花和卡片一并给您?”店主也知道这个要求无理,但他没别的法子。

“这个给我,花你每年接着送。”男人起身,怀抱铁盒,话里带着绝对的毋庸置疑。

这是常年处于上位才有的笃定。

店主想反驳又无从说起。想着反正已经告诉他了,明年自己在不在这还两说呢。

叶倾一脚踏了出来。柔软的酥雨飘然而至,徐徐缓缓。一时分不清到底是梦境还是现实,耳边似乎谁在轻轻梵唱。

如果有一天,

我真的消失或者不在了,

那就请你,

将我当作是,

曾抚爱过你的一缕阳光吧。

他眯了眯眼擡头望天。

——这个季节对叶倾来说是真的已经结束了。

**

黑色慕尚行驶在街头,两排风景缓缓倒退。

司机是程后。他黑瘦了,比之两年前成熟许多,边开车边汇报接下来的行程。后座独坐着个男人。高定西装,容貌贵气,闭眸假寐状。

“这就是全部了,您等下从酒会回来……”

红绿灯车子停下,男人没有随惯性往前冲一下。随之睁开那双眼睛,他坐在靠窗位置。窗未关严,热气和车内冷气交汇缠绵,化成一团,拂在人面。

是个傍晚,晚霞遍天的逢魔时刻,行人路过一拨又一拨。

程后等的略微不耐。

晚高峰。

男人不说话,只静静坐着。深邃的眸如一泓冷峻的潭水。突然,眼尾余光,好像看到什幺?

浅蓝衣裙,微卷长发,宛如一阵轻风逸过身旁。

红灯在闪,程后脚踩离合器起步。

男人脸上是谁也不曾见过的神情,他一言不发开启车门走下去。

灯光闪烁,车在鸣笛,大厦压顶巴掌大的天。

叶倾在马路中心豁然转身,引来一阵叫骂和急刹车。幽深的水色在被往事冰封的双眸中掠过。

程后匆匆赶过来,将人拽到路边。“发生什幺了先生?”他在眉心打几个结。这样的先生实在太久不见了。叶倾是冷漠的,克制的,独独不是这样的。

盛夏里,男人细碎的刘海被汗侵湿,一络络漾在眉间。他抿紧唇,从巨大的震撼中反应过来。

刚才,那是谢南星的脸。都过去两年了!没想到光是看见和她类似的人,他都心颤的厉害。

鹰般锐利的目光巡视四周,下意识摩挲手上的男戒。

那天从医院回家,叶倾收集了池水,耗费大量人力财力才勉强得到点谢南星的骨灰。最后烧成一颗宝石,镶在这颗戒指上。

短短数秒,各色衣裳的人群再次在马路对面聚集。大厦霓虹更换着彩色外衣,每换一次就照得人群脸上颜色轰然一变。

人群中,缓缓出现一张清丽的脸。她就恬然地站在对面,双手环胸,皮肤很白,白到不健康的那种白。

苍穹下人群的最中央。

轩然独立的男人带着天然贵气,众目睽睽下目光直指她。他喃喃的,吐出犹如魔咒般的三个字。

程后当然也看到了。他根本不敢置信,又看了眼叶倾,困惑和吃惊双重包裹了感官。

女人亦同样注视着这边,缓缓绽开一支令人迷惑的微笑。

红绿灯终于变了色。

在叶倾眼中,世界天旋地转非黑既白,只剩那一抹干净的冰蓝越来越明晰!

女人还在注视,注视他们身后。

程后隐隐觉得不对,顺着她目光看到另一人从他们身边经过。看那人越过叶倾环抱住她,亲昵的帮她整了整刘海,相视一笑,牵手而去。

从头到尾没人注意到黑影处的另一人。

红绿灯再次变幻,热风带来了汗流浃背。默默望着那对璧人般的男女走入商场,叶倾突然冷得厉害,眉间的炙热像被一盆冷水兜头浇息。

程后皱紧眉,想说什幺又忍住了。

商场里,长发女人缓缓自童装架前流连而过。她低着头,丝羽织就似的睫毛微颤,亲手挑了条纯白小公主裙。她皮肤白,笑起来却映上一抹胭脂色,让人一看就为之倾倒。

“你眼光好,娜娜肯定会喜欢。”英俊高大的男人站在她身旁,轻轻点头。

店员立即醒目的把小裙子接手,引着男人去结账处。

女人没跟去。她依旧驻足,看着那些精致的小衣裳,姣好的唇勾着浅笑。

一片阴影在此时缓缓遮在她肩头。

女人不疑有他。以为男人结账回来了,回头一笑。“怎幺这幺快?”当那张熟悉的,骄矜的面孔卒不及防出现眼前,那抹胭脂色瞬间凝固消逝。

男人站在那,双眸紧锁她的脸。一眼万年,甚至带着丝不易察觉的微颤。

她不说话,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牙齿情不自禁的咯咯作响。

“为什幺诈死骗我。”

听着他冷冽沉沉的声音,女人努力克制内心的惊涛,整个人陷入他和墙壁中间。浑身冰冷,说不出一个字,更怕一开口就没出息地流下泪。

骗他……

不,她只是做了他一直想她做的事。

离开他。这不就是他一直想要的吗?她得多努力才能放弃,为什幺还要出现在她面前?

女人胡乱低下头去,黑眸被一层雾气迅速填满。

男人定定望着她,上前一步,展臂将她揽入怀中。

女人不禁慌了。一阵天旋地转,他抱的她很紧很紧,快不能呼吸。想挣脱,他的臂却上了锁,箍住她妄图动弹的身躯。

她的头被他按在肩胛间,听到他胸膛震动的心跳声。

她使出吃奶的力气。

温热气息却迅速罩上来,不等反应,他的唇覆来,舌头更是强硬地探入她微张的嘴中。

绵长而固执的一个吻,从强硬到温柔。

他一只手牢牢固定她的后脑,女人力气哪里抵得过男人。他在她口中肆无忌惮的为所欲为。

她心跳的好快,似要从口中跳出。她想叫他放开,却被他整个含住。

也不知过了多久,男人才缓缓结束了这个吻。

她的嘴唇一抹艳色,目光却黯了。

轻轻捧住她的脸,像失而复得的稀世珍宝,神情痴迷,他低低喟叹着。“你还活着,真的活着。”

不是做梦,又胜似一个梦。

看着他的唇缓缓开阖,却让她身体里的每颗元素都悲伤了。

“先生认错人了,我不认识你。”她企图撇过脸,却被他的手掌牢牢掌住不得动弹。

“不。”他只说了这一个字。

“喂,你是干什幺的?”纠缠中,第三方的男音突然插进来。结账归来的男人一把扯住女人将她带入身后,以保护的姿态。

她瞬间擡头,不想又对上叶倾幽深的眸,复别过脸,尽量克制声线的平常。“大概他认错人了。没什幺,一个不认识的人。”

男人点点头不再纠缠这个话题,带着她想离开。

下一秒女人的手腕却被谁抓住了。

闪耀黑光的眸中有几近焚烧的情绪!叶倾在控制,控制濒临绝境的情绪。

一个不认识的人?

他是她不认识的人?

被他握住的地方在一嗡一嗡发着烫,她颤抖的不像个样子,对方却怎幺都不肯松脱。

女人咬着唇,卷发在挣扎中散乱了。

“您这是做什幺?她会疼的。先生?先生?”男人开始还算礼貌,但叶倾压根不正眼看他,终于动了真怒。“保安在哪?请把保安叫来。”

他的话叶倾显然没入耳。手一直在施力,叶倾深深注视着她,像要把她烙入眼中一样悲怆。

“疼。”女人细碎的轻吟像一团火焰,燎痛他的心。

叶倾瞬间松手,幽深的回望着她仓皇出逃的背影。

**

夜晚的风漫过水池,徐徐散向雾气朦胧的四周。

这是女人暂时下榻的酒店。

凉风习习,紫藤花开,真正的清爽怡人。她赤脚走在泳池边,闭眼深吸一口气,身后传来秦桑的脚步。

她回头一笑,再没之前见到那人时的怯弱和僵硬。

“敲你房门没开,想着你喜欢散步就来这碰碰运气。晚上让你陪我买礼物,喏!这是谢礼。”自打回帝都,虽然谢南星不提,秦桑看得出她心绪的变化。

她笑着接过那枚粉色的蛋糕。“正好饿了。”对于秦桑的知情识趣,不是没有感激的。

“好。”他点了点头。

不过一句普通的开场白,没想到却收到最不想听到的话。“刚才那位是以前那个伤你很深的人?”

他声音很轻,就像一丝责备或反对都没有,只是单纯的疑问。

谢南星楞在原地,在那幺一瞬里目光发滞,直到她听秦桑淡淡的说。“抱歉,是我超过了。”

她抿了抿唇,不知该说什幺。秦桑提起一旁的凉鞋弯腰替她穿上。“就算是夏天,也不能贪凉。”

“知道了,谢……”他的身躯在她鼻下,阿曼尼男香若隐若现。

“好了,我们之间为什幺总要说谢。”秦桑打断她准备出口的谢字。

谢南星笑了笑。

一片紫藤花沾着水汽,从明媚的眸前斜斜飞过,最后细雪般缀在发上。

他伸手捻下,轻嗬一口气看它无声的飞远。“真讨人喜欢,连片花瓣都想和你呆一起。”

讨人喜欢?慢慢地,她将目光移开了。

她的人生从未做到这一点。

秦桑很快意识到她心情的转变。不着痕迹转了话题,又盯人吃了蛋糕填饱肚子,才把她送回房间。

对于秦桑,是谢南星无法简单用感激两字来概括的一个人。

没有他就没有现在的她。

最重要的手术。死亡证明。就连这段焕然新生的人生也是他赐予。他不止是她最重要的朋友,更是生命里无法代替的一个角色。

夜色深沉,酒店客房亮了盏壁灯,昏昏暗暗地映出蜷缩在丝被里的身影。

她闭着眼,卷发拂散枕上,混若一方泼墨的绸缎。消瘦到近乎病态的身子弯曲,眼皮下眼球轻跳,有汗从额头一颗颗冒出,睡的很不安稳。

阴暗中她的床榻无声下陷了多半。

一只修长的手轻抚她的发。青丝缠缠,绕过指尖的摩擦,来到眉宇间。女人或许梦到什幺,分明一颗晶莹水珠沿着眼角潸然落下。

温热的唇落下,缓缓吞噬那颗泪。

她不安的扭动一下,没醒。

这一回那只手转而暧昧的游移在她只穿轻薄睡衣的后背。

那双唇也开始了放肆。气息萦绕在女人耳边,睡梦中敏感的皱了皱眉,那双唇已经不由分说的欺上来含住她的耳垂。

酥麻感觉先从后背起来的,接着胸前,再然后是那里。丝羽般的睫毛细碎颤抖,她呼吸乱了,下一秒阴影在视线中缓缓成形。

是……谁?

一只手牢牢固定她后脑勺,强势的舌就此乘虚直入。

夜是属于黑色的。

谢南星害怕的想尖叫,却被吞没了声音。

另一只手撩开她内裤的花边,探进去。粗粝手指来回摩挲搓揉。谢南星忍不住夹紧了,嘴唇还被阴影用力吮吸着。那人像会魔法,摸到哪都是一滩软水。手法也很熟稔,在她干涩柔软的那里刺插捻搓,没一会儿就挑拨的呼吸困难起来。

她逮到个机会想叫,却被一整个圈入温暖的怀抱。

他掰开藏在丝被里的双腿,灯下看美人。那里早已一片泥泞,散发诱人甜香。阴影似乎忍到极限,他托起女人身子,将早已硬邦邦的分身抵在那,慢慢在洞口摩擦。

谢南星呼吸破碎,被恐惧和奇妙的麻痒双重夹击。而在洞口摩擦的那根又粗又大,让她羞愤欲死。

阴影紧抱谢南星的腰,同时将她拉向自己。

抵在穴口的粗大直捣黄龙!久不经人事的花壁突然被撑开,不等她尖叫,男人用力款摆起来。夹着分身的那里甚至能感觉到上面的青筋和形状,随着抽插的动作刮擦,她双眼迷蒙,再忍不住眼泪。

阴影深吻着女人,把她的泣声击碎。下面被粗暴无章法的进出,那双手也挑火一样揪拉揉搓她的酥软。

她很久没做爱了,这幺强的刺激让她脑中一片空白。喘息和尖叫被男人的舌尖堵住,香甜蜜汁混着啧啧的深吻自嘴角流下。

她不自主的夹紧,玉臀轻摇。

这幅美丽的样勾引得男人越加疯狂,狂插几百下,雪白浆液通通射进她还淌着蜜汁的销魂处。

像一具没有灵魂的娃娃。

谢南星睁着大大的眸,被插的丝滑的花穴很快迎入了第二轮。迷离夜色中男人捉着她的腰,就着插入姿势把她翻过身。硕大的龟头狠狠剐蹭花道,刺激的她浑身颤抖,湿润且迷离的眸子失了焦距。

双腿间他快狠准的动作,她被动的随着他往前一耸一耸。突然一直在蜜穴大幅度抽送的肉棒顶到某个地方!

突如其来的颅内过电让她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男人缓了缓,感受她的绞紧。

接着他按住她的细腰,开始次次都顶中那个地方。忽而缓慢,忽而猛烈。直捣得谢南星双眼发直,直让那小手丧了力气,被地吸引力作用着软软滑下去。

男人速度太急,直捅得她尖叫哭泣,挺立的肉棒也在一次次抽送中再度射出大量白浆。满溢出来的液体一直流到同样湿的一塌糊涂的床单上。

这是从未体会过的快感。

就算以前和叶倾上床,也是他自顾自爽了就好。像今天这样一次次的试探,到每一下都重重撞击到花心,是前所未有的体验。

这场漫长的性爱一直持续到后半夜。

谢南星的腿已经合不上了,不知道被强上了多少次。她双目无神,绷直身体,又像丢了魂,眼泪和白浆一样啵啵流着。

红唇被他再次一整个地含住,十分霸道。然后,渐渐地渐渐地,那强势的吻缓下来,就像想证明什幺一样。他的动作慢下来,最终只剩轻轻地,不慌不忙地吮吸她唇瓣。

“我从没觉得如此幸运,谢谢你还活着。”他揽着她,声音低沉醇厚,如同酒窖中那酝酿太久的琼浆般醉人。

她的心跳停止了,早前隐隐的感觉在此刻得到证实。

啪的一声,床前的灯被打开。

寂静如死,死如寂静。

谢南星脸色很差,双手全被男人捉住。就像怕稍有松懈,她就要像两年前一样再次消失的无影无踪。

她视线所及只有叶倾脸上一点点扩大的光线。他还是那幺好看,眉眼鼻口无一不精美。他是贵气的,哪怕穿着十几块的衣服都令人感觉白龙鱼服。这样的人是多幺容易让人奋不顾身的爱上啊。

只可惜他还是那个他,她却不是那个她了。

“放开我。”缓缓开阖着唇,谢南星表情冰冷。

“谢南星,我们谈谈。”

啪的一声,这次是叶倾的脸侧过去。

她的身子轻颤着,手心火辣辣的疼,似铁棍在心底搅!这巴掌叶倾本可以轻易躲过去的,但他却没躲,她也不敢想为什幺他不躲。

“出去。”她声音嘶哑,脸上残留欢爱过后的红晕。

昏暗的灯光在叶倾身上镶了层玫瑰色的金边。他维持刚才姿势没动,幽深的望着她。

谢南星丝毫没被他的这份沉默所感染。

“你不走?我走。”她挥开他走到阳台,窗纱和发丝一起被风撩动,简直像要临窗飘炔。

她扶着窗棂,手指止不住的微颤。酒店很高,楼下全是生机盎然的绿植。她只是盯着它们,脸上一丁点表情都没有。

“谢南星!”叶倾猛地叫住她,谢南星根本没有回头。

男人眼中的星影无可挽回的失去了光彩。

他看她站在那。

心脏像被野兽撕咬。他在害怕,怕谢南星会真的做出那个他不愿再提起的字眼。

该出去的是他。

门咔一声被合上了。

她虚弱地捂住脸,直到那颀长身影从余光中消失,才放任大颗眼泪落在手心。像一枚枚尖细的绣针,消无声息地滑进厚重,一丝痕迹都不留。

到底是谁呢?把这漫天星斗弄得忽明忽暗。

阳台下是叶倾的蓦然回首,望着她捂脸站在那,他怔住了。表情苍凉,竟黯淡的笑了一下。

无尽悲冷涌上心头。

什幺时候?

他居然下作到要这样来得到一个女人,而那个人还是他爱的人。但他居然是不后悔的!因为只有整晚拥抱她,抚摸她,感受她,他才能确认,自己不是发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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