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猫小小一只,靠在矮桌桌布上,毛茸茸的尾巴时不时摇曳两下,扫过桌上置着的瓷质茶具,偏偏它瞳仁黑白分明,眸光纯粹,让人不忍降罪于它。
池云归骨节分明的大手落在梦云辞的头顶,她下意识瑟缩一下想躲,却被他用另一只手按住身体,可怜兮兮地擡起脸,对上他浮着笑意的眼。
敢情这人把她当猫逗呢……
虽然在外人的眼里,她现在的确是只猫,但梦云辞偏生就是不喜欢池云归这幺逗她。
可恶!
“喵嗷!”
原本温顺的猫儿突然面目狰狞起来,全身的毛都炸起,朝自己龇牙咧嘴,轻抚她的池云归目露错愕,须臾,低声笑起来。
“倒是只有灵性的猫。”他打趣,竟伸指蹭了蹭猫儿的胡须。
梦云辞哪里经得起这般逗弄,当即把他的行为看作了挑衅,怒不可遏,趁池云归不注意,蓦然张口,一口咬上了他的食指。
她咬得狠,尖锐的牙齿直接刺入池云归的指腹。
豆大的血珠立刻渗了出来,顺着手指的纹理淌在暗金色桌布上,像一条蜿蜒的小河,染红了底下垫着的桌布。嘴里尝到血腥味,梦云辞一怔,连忙松了口。
擡眼却对上池云归微皱的眉峰。
眼里……并没有怒气。
奇怪。
梦云辞踌躇一会,收回偷瞄他脸色的目光,补偿似的伸出粉舌舔了舔池云归的手指,小巧的舌尖将鲜血卷起,又慢慢咽入腹中,做完这些,梦云辞后退几步,蜷缩起来。
“喵~”
池云归觉得自己很奇怪,不过是被只猫咬了一口,他竟然忍不住回忆起昨夜梦里的旖旎……女子朱红衣裙半褪,发丝凌乱,低头埋首在他胸前啃咬,听到他吃痛一声,又讨好似的伸舌舔舔,仰脸朝他巧笑倩兮,笑容晃了池云归的眼。而他,竟也任她作威作福,掌心贴着她的后脑勺,低头颤抖着将唇瓣印在她的左鬓,压抑的喘息间或溢出来,便贴近她发红的耳朵呵气。
不能再想了。
池云归强迫自己中断羞耻的遐思,按了按眉心,不置一词,收回了被猫儿咬了的手。他侧过脸,一声不吭地坐回软塌,呼吸乱了又紧、紧了又乱。
落在梦云辞眼里,便是他莫名其妙冷下脸,面无表情地抽回手。
莫非……他生气了?
不就咬了一下,至于吗?
梦云辞撇嘴,心里不屑,又忍不住屡屡打量他的脸色。
……没有好转的迹象。
这时,一个令梦云辞意外的人快步走了进来,神色匆匆,低头揖手,恭敬道:“见过师父。”他说话时低着头,进来后也没敢随意打量,因此并没有看见矮桌上的梦云辞。
没错,来人正是禹溯。
他本在斩情台练功,突然收到池云归的传音,不敢耽搁,立即赶了过来。
耳边随即响起池云归冷淡的嗓音:“叫你来是有一事要问你。”
“师父请说。”
“蒋叙今早向我告密,说你在后山修炼秘术,可有此事?”
禹溯闻言大惊,连忙跪下,声音发颤:“弟子、弟子……”
池云归看他这反应,不禁皱眉:“禹溯,说实话。”
殿内安静良久,梦云辞偷偷看向跪在地上的禹溯,见他双手颤抖,面色苍白,猜测这事肯定八九不离十,果然,他低下了头,哑声答:
“确有此事。”
池云归沉默。
梦云辞敏锐地察觉到他眼中的无奈与疲惫。
“修仙之人必须遵循的一个原则就是坚守正道,那些禁书上记载的秘术看似能够短日内让修炼者功力大增,实则都是害人害己的邪术!一个不慎就会走火入魔!”
这是梦云辞第一次听池云归一口气说这幺多话,心中纳罕,虽然犯错的是禹溯,但他的脸色也十分难看。
人界修仙的规矩梦云辞不知道,但背着师父偷偷修炼秘术肯定是不妥的,只是依照禹溯那小子的性格,不像是会这幺冲动激进的人啊。
莫非他又什幺苦衷?
“师父,弟子知错了。”禹溯认错。
池云归轻叹,他的沉默令禹溯心惊,正当他忍不住胡思乱想之际,池云归开口了:
“禹溯,当初你拜入太始山门下时我便提醒过你,世间凡修炼无情道者,必须断情绝欲,抛却红尘羁绊,如此才可真正步入大道。促使你走上这条路的是身上背负的血海深仇,那些仇恨太深刻,让你夙夜难寐、心神大乱,根本无法静心修炼。无情道本就讲究太上忘情,一个时刻惦记着报仇雪恨的人是没办法修炼无情道的。这也是你为何拜师最早,进步却最慢的缘由。”
“师父……”禹溯声音哽咽了。
“假若修炼的初心不纯粹,就算付出再多的努力也无济于事。”池云归顿住,沉思半晌,说,“我罚你到断崖面壁思过半月,这半月内,你好好想想修炼和报仇该如何抉择。”
“……是。”
说完这句话,禹溯就欲走,梦云辞连忙跳下矮桌,在池云归诧异的注视下一把抱住禹溯的小腿,脚上有了阻碍,禹溯低头发现是她,惊讶之下脱口而出:
“小白?你怎幺在这?”
“你见过它?”
禹溯俯腰将梦云辞抱起,解释道:“这是弟子养的猫,没想到竟调皮跑到了师父这,打扰到师父休息,我现在就带它回去!”
“等等!”
池云归叫住他,在禹溯疑惑地扭过头时又失了语。
他的目光驻留在梦云辞的身上,却发现她只是一个劲儿地蹭禹溯的衣服,并没有看他,池云归的心莫名梗了一下,目光冷下来,垂下眼。
“无事,你走吧。”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