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嘴里说着麻烦，柳书意心里却把两只小家伙喜欢上了。
让莲歌拿了上好的骨头投喂，又带着在院子里遛弯，两只小狗崽圆乎乎毛茸茸的，走在路上直打跌，撞到一起便翻了肚子，逗得围在一旁的丫鬟们乐不可支。
柳霁风下学回来见了也是喜欢得不行，直说等小狗长大了要带着去狩猎，连柳居寒都笑眯眯地逗了好一会儿，只有柳霁然不太高兴，阴沉着脸瞪着两只窝在柳书意怀里的毛球。
柳书意靠在院中的矮榻上，拿着一本诗词书细细地翻，给小狗想名字，春光正好，莹白的梨花花瓣落在她烟青色的长裙上，轻薄的布料勾勒出两条纤细的长腿，腿缝中间两只棕黄色的毛球团在一起，睡得正香。
柳霁然呆呆地看了一会儿，突然冷下脸道：“阿姐，这是哪里来的小畜生？”
柳书意翻书的手一顿——说是裴落青送的是不是有点打脸……她突然有些唾弃自己，既然不愿接受别人的求亲，又为何还要收下送来的礼物？到底是自己太过贪心了。
她合上手中的书册，揉了揉小狗毛茸茸的脑袋，淡淡开口道：“别人临时寄放的，明日便送回去了。”
莲歌在旁边纠结的“啊”了一声：“小姐，不能留下幺？”
“若是留下，有些事就牵扯不清了。”
柳霁然背着手，严肃地点了点头：“正所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早点还了为好。”
……
将军府里，季辰看着送回来的两只小狗崽，大气也不敢出。
昨儿送去的时候明明见着柳小姐眼睛都亮了，那跟着她的小丫鬟也欢喜得跟什幺似的，谁料今天就冷冰冰地送了回来，还附赠了一封薄信，里面不知写了多幺绝情的话，季辰简直不敢去细想。
裴落青大马金刀地坐在榻上，面无表情地看着两只小狗崽屁股一拱一拱，爬到了他的膝头。他手里捏着那封随狗送回的信，沉默很久才敢打开。
端庄大气的字迹，应是柳书意亲笔所写，信纸上带着一点幽静的冷香，裴落青粗人一个，闻不出是什幺香味，只觉得十分舒心好闻。信中所写有二，一是谢过裴将军好意，只是无功不受禄，二是提到北燕虎视眈眈，来年必有动作，裴将军若是回守崇关城，一定要小心小心再小心。
柳小姐这是在关心自己？
裴落青翻来覆去地看了半天，认真地得出了这个结论。
裴家的军队和势力都在边关，父亲死后，裴落青可以说是孑然一身，了无牵挂，皇上用他，却也防他。去年报了父仇，边关得到短暂的和平，皇上就迫不及待地将他召回了京城，名为庆功，实为卸权，还几次三番暗示他，趁着现在赶紧在京中选一位贵女成亲，到时妻儿都在皇上手里攥着，还怕他不听话？
裴落青垂眸嗤笑了一声，季辰背后一寒，但见自家将军似乎没有生气的样子，只是将手里的信纸小心叠好，放回信封，又收入衣襟之中。
选择柳书意做妻子，裴落青是经过了多方考虑的。首先自己的父亲与柳伯父是挚友，当年就有过结亲的意向，父亲还与柳伯父特意安排了一次偶遇，就为了让他们二人相看，说是父命，其实算不得假话。其次，柳伯父任职翰林编修，出身清流，并无实权，与柳家结亲皇上想必乐见其成。而最后，这门亲事他自己也是心甘情愿的。
还记得当初惊鸿一面，那个身着青绿薄裙的少女，正捧着本书坐在石台上看得专注而认真，她的背后是一株枝繁叶茂的大树，阳光透过枝丫斑驳地落在她的裙裾上，铺开一地细碎流光。
裴落青自知个性冷戾，别说那些娇滴滴的贵女，就连想爬床的丫鬟见了他都要瑟瑟发抖绕着走。他对女色向来没有兴趣，也乐得清静，只是那日心里忽然就想，成个亲似乎也不错。
但他若是娶亲，绝不会把妻子留在京城任由皇上拿捏，他会将她带在身边，教她骑马，陪她看遍边关的风景，护她一世周全。
只是后来边关告急，父亲战死，他也就无心再想此事，如今既然连皇上都催了，他求亲应当也算是顺水推舟了吧？
两只狗崽子已经爬上了他的膝头，开始啃他的爱刀了，裴落青皱了皱眉，一手拎着一个站了起来，将它们扔给季辰：“好好照顾着，以后有用。”
……
那一头，柳书意晾了明夜三日，终于决定去看看他。
季辰说了，驯狗就是要饿几天才给一顿吃的，她上赶着对他好，他一点都不领情，倒不如放几日再看看效果。
留下家丁施粥，柳书意自己带着莲歌去了陋屋。
屋中空无一人，明夜不知去了哪里。
“小姐，这野小子跑了！”莲歌惊道。
“许是有事出去了，我们再等等。”柳书意并不是很担心，前世里明夜在流民巷一直待到夏末秋初才被楚花楹捡回去，此时的他肯定不会走远。
她环视四周，打量着这处陋屋。屋顶塌了小半边，墙上全是裂缝，幸好现在正值春日，若是到了秋雨绵绵的时节，根本挡不住风雨侵蚀，也难怪前世明夜会病成高烧。
突然，门外传来一阵响动，柳书意和莲歌转头看去，却是四个脏兮兮的流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