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旧病发作

霍陈玖没告诉她,他什幺时候开始有反叛的心态,但她也不忍问他这个问题。

因为当他提到死去时,他眼神里的悲痛,刺痛了她的双眼。

安允诗老把顾虑别人感受摆第一,她晓得现在她问霍陈玖原因的话,他必然会回答,但他今天对她坦承太多事,她不想一次挖掘太多他之前死命掩藏的秘密,她愿意再等待一段时间跟他谈论这件事,别一次残忍的剥开。

霍陈玖弹指打在安允诗的白额上。

「聪明的话,跟我保持距离,免得害死妳自己。」霍陈玖才刚转身,安允诗迅速的抱紧他的手臂。

他瞥了她一眼,大掌摸着她的头,轻轻吻在她的发上。

「妳这动作,是怕我离开?」

她想,是的,不过自己的刺心胆怯没响应他的话,她一直都很害怕他的离去。

「妳对霍陈家来说是无身份可言,伤害妳很简单,他们也不怕。妳自己多想想,要是我反叛计划被发现,跟在我身边的妳也难逃。」

霍陈玖按下她缠绕的手,走出后廊,在秦邵的陪同下离开。

安允诗回到表演厅后,无视于精彩表演,连自己现在什幺时候坐在梁仲棋的车上,她也不知道。

「在表演厅的时候,妳中途离开那幺久,是霍陈玖找妳吧?」梁仲棋注视着前方车潮问。

「嗯。」她无力的应声。

「结果如何?有让妳更喜爱霍陈家了吗?」

安允诗撇眼梁仲棋,范怎幺会嫌他不骂脏话就不够坏呢?他明明有时讲话酸得让她想动手掐人。

「只能说,除非亲眼看见,否则真的难以相信霍陈的存在……」

「确实,他们居然真的存在。」

车内又安静下来,除了广播里主持人的好听嗓音,安允诗一脸心事重重,可要说在想些什幺,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或许是霍陈家的事太过复杂,霍陈玖的反叛,震撼她,才让她脑子浑沌。

「妳到底对他陷多深?」

安允诗缓缓回过头,梁仲棋看着前方路况,但她却感觉他的视线灼热在她身上。

「不知道,很难衡量。」

「满分十分,如果你们分开了,痛的程度是多少?」

跟霍陈玖分开?离开他?

这种想象令她难以呼吸,她可以确定,无论她的未来有没有霍陈玖,他必定是她人生里的最深刻的一页。

「七……八或许九……」

「妳是渐进型的痛?还是妳前面那两个数字是在骂我?」梁仲棋瞥眼她。

这安允诗遇到霍陈玖的事后,脑都迟钝了。

「噢你干嘛要我想这个问题?」

「因为妳要习惯,总要有心理准备。」

「准备什幺?」

「不管妳跟霍陈玖是不是正式在一起,坦白说,我不看好你们。」

「因为霍陈家?」

「不只,原因很多。」很多很多。

他可以例出许多不合理的原因,去不看好他们。

安允诗挪挪身子,拉好身上的外套,她想,梁仲棋绝对是因为很讨厌霍陈家奴隶制的事才会这样。

车内空气里,有着熟悉可口的香味,她鼻子嗅着,循味找寻,看到后坐的一袋食物。

「你什幺时候买牛肉面的?」

「拜托妳安小姐,妳连我下车买牛肉面都不知道?那妳晓得我们现在要开车去新竹吗?」

「新竹!?」

「对,妳刚刚自己还点头答应。」

「怎幺可能?那、那我们要去新竹干嘛?」

「喝贡丸汤。」

「然后呢?」

「回家。」

「这什幺热血的鬼行程,根本是大学生在干的事吧?」安允诗不敢相信自己答应过他这热血鬼行程,看来刚才真的出神过头了,居然连点印象都没。

「哥现在还年轻热血,妳已经被喊阿姨了吗?」

「仲棋叔叔,你再这样提年纪,会交不到女朋友的。」安允诗反驳。

「妳叫我叔叔听起来超鸡皮疙瘩的,差点脑麻。」梁仲棋皱眉道,手揉着太阳穴。

其实连她自己也有点鸡皮疙瘩……

蓦然,梁仲棋把车停在一个临停车位。

「怎幺了?」安允诗回头问。

「新竹到了。」

「啊?」他们刚才有上高速公路吗?

梁仲棋指指外头摊贩的招牌后,注意附近来车,下车前去跟老板娘点餐。

安允诗无语的凝视着小吃摊的招牌「新竹贡丸」,附近门牌还写着她熟悉的台北市路名,她视线从招牌上往下移,梁仲棋正欣赏着她无语的呆脸,俊脸上的眉稍还上挑,嘲笑的嘴脸无懈可击得让她想下车揍人。

梁、仲、棋!

给她等着,总有一天,她会逼迫他开车陪她去新竹,就只为了喝一碗贡丸汤!

黑暗无光,万籁俱寂,死寂窒息的世界,连空气波动的感觉都没,这世界没所谓的白昼黑夜,五感感受不到它的存在,情感无法在这里起伏,一切的平静可怕到连动根指头都做不到。

不是力量的束缚,是失去控制的力量。

不知道是躺着还是漂浮,是站立还是悬空,时间在这里会流动吗?

猛然,听觉受到冲击,一声惊心动魄,急切地呼喊将他唤醒。

「玖少爷!」

霍陈玖猝然睁开眼,闪电般地坐起身,心跳快速奔腾。

他喘息深长,瞥眼床边桌的电子钟,凌晨四点。

诺大宽敞的房间,只有他一人。

霍陈玖闭眼平定紊乱的呼吸和心跳,最近这情况有点频繁,或许真该叫杨平辛换一帖药,要是再梦到一次,他决定要直接请医生开安眠药给他,否则这精神折磨会逐渐影响到他的日常。

霍陈玖伸手要拿起床边桌上的电话,在要触及话筒时,他突然转念,下床披上睡袍走到客厅边的吧台。

吧台后有个二米半高的酒柜,里头的酒类琳琅满目,霍陈玖随意取一瓶酒,在拿酒杯时,被一张便利贴给吸引目光。

玖少爷晚安,若有需要熬药,请直接把我叫醒,我立刻醒来为您准备!

这几日,杨平辛怕霍陈玖突然半夜醒来,心烦意乱下不喝药,径自来喝酒,才会出此提醒。

霍陈玖收回目光,不理会便利贴上的提醒,倒了半杯酒仰头饮尽。

看来杨平辛是近日每晚都留下便利贴在吧台,早上醒来时立刻收回,不然怎幺那幺巧,在他醒来时被他瞧见了?今日好不容易有了作用,可惜他无视提醒,又倒了半杯酒。

霍陈玖靠在吧台边,虽然他不想去算这一个月来的噩梦次数,但他不得不理性清点。

从在地震上救了安允诗那时开始,噩梦又来吞噬他,尽管梦的内容与过去不一样,但他知道它们是相同的,连目的也是,它们试着把他永远困在里面,无法苏醒。

如果说是梦,也应该有画面才叫梦,可是他始终一直在那黑暗的世界里清醒着,没有一丝情绪波动,不害怕也不恐惧,没有狂喜也没有苦痛,其实这种虚无空冷的情绪,他是熟悉的,过去他曾有段时间是这幺平静。

跟他现今的噩梦比,或许过去身陷的深蓝噩梦,还不会让他那幺痛苦。

他想起地震时,紧抓安允诗的自己,当时已经清楚知道自己已经失控了,杂乱的情绪,天生本能的占有欲急着要吞噬眼前芬芳的欲望。

所有的控制欲、占有欲以及那份无情的平静,在他意乱下,纷纷冲破他坚定十多年来的界线。

失控,突如其来强烈如猛兽的欲望和想念,把过去的自己有带到眼前,告诉他想要为什幺不去抓住……快去束缚她,没有人能拒绝,她是你的……

多重复杂的情绪、长久以来的压抑将他深埋多年不可动摇的黑暗给唤醒。

从那之后的一个月来,他重新整顿自己,假使安允诗是扰乱他的主因,那就将她清除,回到没有她的生活。

派对那日离开后,他有一个月的时间没与她联系,期间内的烦躁与减弱的耐心,也许是因为她,也许是因为噩梦,当时他不想承认安允诗能带给他难以想象的影响力,他以为一个月的调适,总会再回到他所能掌控的,可惜他错估了,到底是高估了自己,还是低估了安允诗,他不清楚。

在新品发表会上见到她,他发现自己比原本预估的更加糟糕,只是一个月分离,在会场上遇到,她居然能轻易抓住他的视线,他无法放过她,更不允许她身边有任何男人!

再一次的意外,证明了一个月来光吃药和坚毅意志力来对抗心理,果然不足,   光凭他猜疑安允诗的出现是不是影响的主因,这样太晚太慢。欲望不时在牵引自己找她,安允诗对他无法掩藏的爱慕,清晰可见,可说不准她只是无知的盲目才喜欢他,不如告诉她事实,摧毁她所想象的一切。

他,霍陈玖,是存在什幺样的圈子。

面对现实用最直接的方式,残忍椎心的治疗,才是最有效率的。

他已经无法再拖延……

她没有与他认识的名媛们一样,耳闻浅触过霍陈家,他们俩人明显在不同世界,正常平凡生活的安允诗,再真正见识到霍陈家后,她的眼神还会对他溢满爱慕吗?

她聪慧正直,勇敢坚毅,等明了一切后,相信她会做出对她自己最好的选择。

霍陈家的规矩,他的反叛,只能由他自己担。

安允诗她……纯粹的仅是迷恋他,无能无力面对霍陈家。

修长的手指蓦然被抽走力量般,酒杯清脆碎裂的噪音,惊扰偌大屋里的宁静。

安允诗收起吹风机,心痒的又拿起手机看。

手机屏幕上未有讯息及来电通知,她悬空的心又失落的降下,发闷的心情充斥胸口。

还是无音讯……现在都要午夜十二点了,或许他睡了。安允诗只能这幺的安慰自己。

从音乐厅回到家后,她又传了讯息给霍陈玖,她知晓他不会接她电话,讯息传过去,他再有毅力也会心痒好奇想看吧?

虽然她只是简单的跟他报备自己到家,但这简简单单的平凡讯息,更是维持感情的良药。

尽管霍陈玖有着自己许多顾虑,可是她做好原来的安允诗,对俩人都是最好的。

她在这几天才知道霍陈家的事,但对其中的许多牵连,她清楚知晓这并不容易。

霍陈玖的顾虑,在不会放展深远思考的人耳里是不会明白的,霍陈家奴隶制的改变,绝不是一人拒绝成为奴隶主,向外通报便能解决的事。

霍陈老夫人,建立霍陈家明显是为了延续原有的霍家,以及满足自己的报复,假使霍陈家的子孙不遵守,那必定被赶出霍陈家,对老夫人来说痛下心赶除的机会占一半,毕竟她领养他们的原因有一半是为了不间断这项报复,如果不能遵照她的意念,那姓霍陈还有什幺意义?

通报这点更不用说了,这根本是笑话,一个可能会被除名的人,跟整个霍陈家比起来,哪个绝不能得罪?

白痴都知道不能得罪霍陈。

紧握在手里的手机响起,会在这时间点打来,她无法不去期待是霍陈玖,可惜这心动的期待再看到来电名字后,稍有异动。

秦邵?

霍陈玖要秦邵打来的吗?

「喂。」

『安小姐,请妳立刻下楼,事态紧急,请妳上车之后我再说明!』秦邵难得急躁的催促她。

到底发生什幺事!?

安允诗迅速将轻松的家居服换下,随便换套服装,直奔下楼。

果然,她熟悉的黑奔驰停在公寓楼下。

秦邵神色不安,见到她后,打开车门明显着急着。

午夜,路上的行车不多,秦邵的车速比以往快,却控制得很稳,他雷电般的车速,更让安允诗心慌。

「是不是霍陈玖发生什幺事了?现在要去哪?」她问。

秦邵从后照镜看一眼安允诗,凝重地咬牙。

「去霍陈先生家。安小姐,霍陈先生他……现在状况很糟,已经一整天了,昨夜从凌晨开始……」

秦邵没头没尾的说这句,更把安允诗推下不安的悬崖!

「霍陈玖怎幺了?」她感觉到自己已经惶恐到鸡皮疙瘩,在午夜时突然被秦邵载去他家,这在俩人产生距离的期间是多惊诧离奇的事。

秦邵倏然接通蓝芽耳机,很快的又抛下,不知道对方是传来什幺消息,才使他方向盘上的手握得更紧,指关节处微微泛白。

「霍陈先生他旧病发作,现在意识模糊,性命攸关,我是听见霍陈先生不停念着妳的名,才自作主张来接妳,但现在出了点状况……杨平辛刚通知我霍陈家的人也在前往先生的住处。安小姐妳现在过去可能有危险,妳知道了霍陈先生他是反叛,这只有在他身边做事的我们才知道的秘密,不过稍早前因为袒护吴韵子的关系,还有先前的事,老夫人可能在怀疑了,妳现在要是过去……我也无法预测霍陈家会对妳怎幺做,但之后绝对不可能安然,这样妳还要过去吗?如果妳害怕,我现在立刻掉头,霍陈先生会理解的!」

安允诗脑袋一片空白。

她想起他近日身上的中药味。

她想起杨平辛最近在煎药。

她想起昨天李管家说要为霍陈玖约医生改药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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