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陈玖没告诉她,他什幺时候开始有反叛的心态,但她也不忍问他这个问题。
因为当他提到死去时,他眼神里的悲痛,刺痛了她的双眼。
安允诗老把顾虑别人感受摆第一,她晓得现在她问霍陈玖原因的话,他必然会回答,但他今天对她坦承太多事,她不想一次挖掘太多他之前死命掩藏的秘密,她愿意再等待一段时间跟他谈论这件事,别一次残忍的剥开。
霍陈玖弹指打在安允诗的白额上。
「聪明的话,跟我保持距离,免得害死妳自己。」霍陈玖才刚转身,安允诗迅速的抱紧他的手臂。
他瞥了她一眼,大掌摸着她的头,轻轻吻在她的发上。
「妳这动作,是怕我离开?」
她想,是的,不过自己的刺心胆怯没响应他的话,她一直都很害怕他的离去。
「妳对霍陈家来说是无身份可言,伤害妳很简单,他们也不怕。妳自己多想想,要是我反叛计划被发现,跟在我身边的妳也难逃。」
霍陈玖按下她缠绕的手,走出后廊,在秦邵的陪同下离开。
安允诗回到表演厅后,无视于精彩表演,连自己现在什幺时候坐在梁仲棋的车上,她也不知道。
「在表演厅的时候,妳中途离开那幺久,是霍陈玖找妳吧?」梁仲棋注视着前方车潮问。
「嗯。」她无力的应声。
「结果如何?有让妳更喜爱霍陈家了吗?」
安允诗撇眼梁仲棋,范怎幺会嫌他不骂脏话就不够坏呢?他明明有时讲话酸得让她想动手掐人。
「只能说,除非亲眼看见,否则真的难以相信霍陈的存在……」
「确实,他们居然真的存在。」
车内又安静下来,除了广播里主持人的好听嗓音,安允诗一脸心事重重,可要说在想些什幺,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或许是霍陈家的事太过复杂,霍陈玖的反叛,震撼她,才让她脑子浑沌。
「妳到底对他陷多深?」
安允诗缓缓回过头,梁仲棋看着前方路况,但她却感觉他的视线灼热在她身上。
「不知道,很难衡量。」
「满分十分,如果你们分开了,痛的程度是多少?」
跟霍陈玖分开?离开他?
这种想象令她难以呼吸,她可以确定,无论她的未来有没有霍陈玖,他必定是她人生里的最深刻的一页。
「七……八或许九……」
「妳是渐进型的痛?还是妳前面那两个数字是在骂我?」梁仲棋瞥眼她。
这安允诗遇到霍陈玖的事后,脑都迟钝了。
「噢你干嘛要我想这个问题?」
「因为妳要习惯,总要有心理准备。」
「准备什幺?」
「不管妳跟霍陈玖是不是正式在一起,坦白说,我不看好你们。」
「因为霍陈家?」
「不只,原因很多。」很多很多。
他可以例出许多不合理的原因,去不看好他们。
安允诗挪挪身子,拉好身上的外套,她想,梁仲棋绝对是因为很讨厌霍陈家奴隶制的事才会这样。
车内空气里,有着熟悉可口的香味,她鼻子嗅着,循味找寻,看到后坐的一袋食物。
「你什幺时候买牛肉面的?」
「拜托妳安小姐,妳连我下车买牛肉面都不知道?那妳晓得我们现在要开车去新竹吗?」
「新竹!?」
「对,妳刚刚自己还点头答应。」
「怎幺可能?那、那我们要去新竹干嘛?」
「喝贡丸汤。」
「然后呢?」
「回家。」
「这什幺热血的鬼行程,根本是大学生在干的事吧?」安允诗不敢相信自己答应过他这热血鬼行程,看来刚才真的出神过头了,居然连点印象都没。
「哥现在还年轻热血,妳已经被喊阿姨了吗?」
「仲棋叔叔,你再这样提年纪,会交不到女朋友的。」安允诗反驳。
「妳叫我叔叔听起来超鸡皮疙瘩的,差点脑麻。」梁仲棋皱眉道,手揉着太阳穴。
其实连她自己也有点鸡皮疙瘩……
蓦然,梁仲棋把车停在一个临停车位。
「怎幺了?」安允诗回头问。
「新竹到了。」
「啊?」他们刚才有上高速公路吗?
梁仲棋指指外头摊贩的招牌后,注意附近来车,下车前去跟老板娘点餐。
安允诗无语的凝视着小吃摊的招牌「新竹贡丸」,附近门牌还写着她熟悉的台北市路名,她视线从招牌上往下移,梁仲棋正欣赏着她无语的呆脸,俊脸上的眉稍还上挑,嘲笑的嘴脸无懈可击得让她想下车揍人。
梁、仲、棋!
给她等着,总有一天,她会逼迫他开车陪她去新竹,就只为了喝一碗贡丸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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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无光,万籁俱寂,死寂窒息的世界,连空气波动的感觉都没,这世界没所谓的白昼黑夜,五感感受不到它的存在,情感无法在这里起伏,一切的平静可怕到连动根指头都做不到。
不是力量的束缚,是失去控制的力量。
不知道是躺着还是漂浮,是站立还是悬空,时间在这里会流动吗?
猛然,听觉受到冲击,一声惊心动魄,急切地呼喊将他唤醒。
「玖少爷!」
霍陈玖猝然睁开眼,闪电般地坐起身,心跳快速奔腾。
他喘息深长,瞥眼床边桌的电子钟,凌晨四点。
诺大宽敞的房间,只有他一人。
霍陈玖闭眼平定紊乱的呼吸和心跳,最近这情况有点频繁,或许真该叫杨平辛换一帖药,要是再梦到一次,他决定要直接请医生开安眠药给他,否则这精神折磨会逐渐影响到他的日常。
霍陈玖伸手要拿起床边桌上的电话,在要触及话筒时,他突然转念,下床披上睡袍走到客厅边的吧台。
吧台后有个二米半高的酒柜,里头的酒类琳琅满目,霍陈玖随意取一瓶酒,在拿酒杯时,被一张便利贴给吸引目光。
玖少爷晚安,若有需要熬药,请直接把我叫醒,我立刻醒来为您准备!
这几日,杨平辛怕霍陈玖突然半夜醒来,心烦意乱下不喝药,径自来喝酒,才会出此提醒。
霍陈玖收回目光,不理会便利贴上的提醒,倒了半杯酒仰头饮尽。
看来杨平辛是近日每晚都留下便利贴在吧台,早上醒来时立刻收回,不然怎幺那幺巧,在他醒来时被他瞧见了?今日好不容易有了作用,可惜他无视提醒,又倒了半杯酒。
霍陈玖靠在吧台边,虽然他不想去算这一个月来的噩梦次数,但他不得不理性清点。
从在地震上救了安允诗那时开始,噩梦又来吞噬他,尽管梦的内容与过去不一样,但他知道它们是相同的,连目的也是,它们试着把他永远困在里面,无法苏醒。
如果说是梦,也应该有画面才叫梦,可是他始终一直在那黑暗的世界里清醒着,没有一丝情绪波动,不害怕也不恐惧,没有狂喜也没有苦痛,其实这种虚无空冷的情绪,他是熟悉的,过去他曾有段时间是这幺平静。
跟他现今的噩梦比,或许过去身陷的深蓝噩梦,还不会让他那幺痛苦。
他想起地震时,紧抓安允诗的自己,当时已经清楚知道自己已经失控了,杂乱的情绪,天生本能的占有欲急着要吞噬眼前芬芳的欲望。
所有的控制欲、占有欲以及那份无情的平静,在他意乱下,纷纷冲破他坚定十多年来的界线。
失控,突如其来强烈如猛兽的欲望和想念,把过去的自己有带到眼前,告诉他想要为什幺不去抓住……快去束缚她,没有人能拒绝,她是你的……
多重复杂的情绪、长久以来的压抑将他深埋多年不可动摇的黑暗给唤醒。
从那之后的一个月来,他重新整顿自己,假使安允诗是扰乱他的主因,那就将她清除,回到没有她的生活。
派对那日离开后,他有一个月的时间没与她联系,期间内的烦躁与减弱的耐心,也许是因为她,也许是因为噩梦,当时他不想承认安允诗能带给他难以想象的影响力,他以为一个月的调适,总会再回到他所能掌控的,可惜他错估了,到底是高估了自己,还是低估了安允诗,他不清楚。
在新品发表会上见到她,他发现自己比原本预估的更加糟糕,只是一个月分离,在会场上遇到,她居然能轻易抓住他的视线,他无法放过她,更不允许她身边有任何男人!
再一次的意外,证明了一个月来光吃药和坚毅意志力来对抗心理,果然不足, 光凭他猜疑安允诗的出现是不是影响的主因,这样太晚太慢。欲望不时在牵引自己找她,安允诗对他无法掩藏的爱慕,清晰可见,可说不准她只是无知的盲目才喜欢他,不如告诉她事实,摧毁她所想象的一切。
他,霍陈玖,是存在什幺样的圈子。
面对现实用最直接的方式,残忍椎心的治疗,才是最有效率的。
他已经无法再拖延……
她没有与他认识的名媛们一样,耳闻浅触过霍陈家,他们俩人明显在不同世界,正常平凡生活的安允诗,再真正见识到霍陈家后,她的眼神还会对他溢满爱慕吗?
她聪慧正直,勇敢坚毅,等明了一切后,相信她会做出对她自己最好的选择。
霍陈家的规矩,他的反叛,只能由他自己担。
安允诗她……纯粹的仅是迷恋他,无能无力面对霍陈家。
修长的手指蓦然被抽走力量般,酒杯清脆碎裂的噪音,惊扰偌大屋里的宁静。
安允诗收起吹风机,心痒的又拿起手机看。
手机屏幕上未有讯息及来电通知,她悬空的心又失落的降下,发闷的心情充斥胸口。
还是无音讯……现在都要午夜十二点了,或许他睡了。安允诗只能这幺的安慰自己。
从音乐厅回到家后,她又传了讯息给霍陈玖,她知晓他不会接她电话,讯息传过去,他再有毅力也会心痒好奇想看吧?
虽然她只是简单的跟他报备自己到家,但这简简单单的平凡讯息,更是维持感情的良药。
尽管霍陈玖有着自己许多顾虑,可是她做好原来的安允诗,对俩人都是最好的。
她在这几天才知道霍陈家的事,但对其中的许多牵连,她清楚知晓这并不容易。
霍陈玖的顾虑,在不会放展深远思考的人耳里是不会明白的,霍陈家奴隶制的改变,绝不是一人拒绝成为奴隶主,向外通报便能解决的事。
霍陈老夫人,建立霍陈家明显是为了延续原有的霍家,以及满足自己的报复,假使霍陈家的子孙不遵守,那必定被赶出霍陈家,对老夫人来说痛下心赶除的机会占一半,毕竟她领养他们的原因有一半是为了不间断这项报复,如果不能遵照她的意念,那姓霍陈还有什幺意义?
通报这点更不用说了,这根本是笑话,一个可能会被除名的人,跟整个霍陈家比起来,哪个绝不能得罪?
白痴都知道不能得罪霍陈。
紧握在手里的手机响起,会在这时间点打来,她无法不去期待是霍陈玖,可惜这心动的期待再看到来电名字后,稍有异动。
秦邵?
霍陈玖要秦邵打来的吗?
「喂。」
『安小姐,请妳立刻下楼,事态紧急,请妳上车之后我再说明!』秦邵难得急躁的催促她。
到底发生什幺事!?
安允诗迅速将轻松的家居服换下,随便换套服装,直奔下楼。
果然,她熟悉的黑奔驰停在公寓楼下。
秦邵神色不安,见到她后,打开车门明显着急着。
午夜,路上的行车不多,秦邵的车速比以往快,却控制得很稳,他雷电般的车速,更让安允诗心慌。
「是不是霍陈玖发生什幺事了?现在要去哪?」她问。
秦邵从后照镜看一眼安允诗,凝重地咬牙。
「去霍陈先生家。安小姐,霍陈先生他……现在状况很糟,已经一整天了,昨夜从凌晨开始……」
秦邵没头没尾的说这句,更把安允诗推下不安的悬崖!
「霍陈玖怎幺了?」她感觉到自己已经惶恐到鸡皮疙瘩,在午夜时突然被秦邵载去他家,这在俩人产生距离的期间是多惊诧离奇的事。
秦邵倏然接通蓝芽耳机,很快的又抛下,不知道对方是传来什幺消息,才使他方向盘上的手握得更紧,指关节处微微泛白。
「霍陈先生他旧病发作,现在意识模糊,性命攸关,我是听见霍陈先生不停念着妳的名,才自作主张来接妳,但现在出了点状况……杨平辛刚通知我霍陈家的人也在前往先生的住处。安小姐妳现在过去可能有危险,妳知道了霍陈先生他是反叛,这只有在他身边做事的我们才知道的秘密,不过稍早前因为袒护吴韵子的关系,还有先前的事,老夫人可能在怀疑了,妳现在要是过去……我也无法预测霍陈家会对妳怎幺做,但之后绝对不可能安然,这样妳还要过去吗?如果妳害怕,我现在立刻掉头,霍陈先生会理解的!」
安允诗脑袋一片空白。
她想起他近日身上的中药味。
她想起杨平辛最近在煎药。
她想起昨天李管家说要为霍陈玖约医生改药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