檐牙高啄 · 朔雪 (新)

赵溢听出她是个知情识趣的,伸手去解她的腰带:“那你可要快点。”

他们兄弟二人差不多一般高,连说话的声音都透着几分相似,只是这个人戾气重,手上的动作更是粗暴。

不愧是一双断送无数性命,又握着天下权柄的手。

点茶颇为费时,赵溢现下不想吃茶,将下巴架在她右边颈窝,等得有些不耐。见她终于将点好的茶送到他嘴边,汤花匀细,咬盏不破,于是就着她的玉手一饮而尽。

妙仪舍了翁翁给她的毒药,用了陈道士的夺天丹,只因这夺天丹,赵溢自己也有,若能早早脱身,便不一定怀疑到自己身上,更不会牵连表哥在宫中的暗线。

现下她却有些进退两难。

一粒夺天丹的分量只下在茶中一半,也不知得过多久才能要了他的性命,何况这药本是春药,他的动作更加露骨起来,一只手往她领口里探。

妙仪一横心,闭上眼转过身,与他面对面,将脸上的胎记送到他面前。

赵溢见她投怀送抱,刚要去咬她的唇,瞥见她脸上一抹暗红,退开一步,捏住她的下巴,细细端详起来,虽然不难看,可终归是破相了。

可惜了一个绝色佳人。

他的目光流连不舍,渐渐觉得她长得有几分似曾相识,在脑中回想一番,自言自语道:“怪不道图上画的只是个侧脸!”

妙仪听得一知半解,赵溢已经捏住她的后颈,拿起桌上的烛台,将她拖到书案旁,墙上挂着一幅画,正是陈道士送来的美人图。

这些时日他按图索骥,寻来天下美人,众人皆以为他是色令智昏,无人知道这画中人不止貌美,更是贵人面相,天生凤命,可诞育一世明君。

赵溢看清她的侧脸,与这工笔美人出奇的相似。

子嗣单薄一直是赵溢的心病,他喜上心头,放开了对她的束缚,换上了一副温柔模样,举起灯烛来,与她对望。

又见她受了惊,安慰道:“别怕,你的荣华富贵才刚开始呢。”

妙仪理不出头绪,又不见他毒发,隐隐觉得自己无法轻易走脱了,急的冷汗直流。

赵溢就着烛光,细细打量她,发现她脸上的胎记似乎化开了,用手去抹,才发现那是涂上去的障眼法,也不恼,倒更觉得如获至宝:“就这幺怕我,还要图个花脸才来御前伺候?”

妙仪不得不与他虚与委蛇,扑通一声跪下道:“奴婢欺君,罪该万死,求陛下责罚。”   她说完又要伏下身,将两人的距离越拉越远。

赵溢将她扶起来,妙仪这才有空看清他的脸。

赵家兄弟不仅声音相像,容貌也有八九分肖似。十几年后的赵衍,会不会也像眼前的赵溢,人到中年,满身阴郁。

她说不出是惊讶恐惧,还是惋惜不舍。可不论如何,若那时她和赵衍都还活着,大概也早相忘于岁月之中了。

“在想什幺?”   赵溢边问她,边贴得更近。

妙仪伸出右手去挡,被他一下含住了两根手指,她打算抽手回来,一转念,又停住了,任他一点点吮入更多夺天丹的粉末,

她怕他尝出味来,描补道:“陛下,奴婢手上沾了茶粉……”

赵溢得了趣,也不细究。

杀人若是一刀毙命,于行凶的人也好受很多,这样等着别人毒发身亡,何尝不是对她的煎熬。

荣修仪听了半天壁角,忍不住心中酸楚,也不顾坏了天子的好事,对着外面唤道:“来人。”

王继恩见那个送茶的宫人还未出来,有心进去查探,被荣修仪一唤,立时在殿外应了一声,慢慢往殿内去。

赵溢瞥见有人入了暖阁,也不急于一时了,放开她的手指:“你叫什幺名字?”

妙仪低头整理衣衫,不发一语。

王继恩一进来便弯腰低头,假装未看见纠缠在书案后的赵溢和小宫人,走到床榻前:“陛下,娘娘?”

荣修仪已达目的,装聋作哑起来。

赵溢瞥了一眼王继恩,见他身后有几个浅淡湿脚印:“你的鞋子怎幺湿了?”

他说完心口剧痛,口中也泛起莫名血腥。

王继恩再不能回避,转身擡头道:“啊,陛下起来了……外面下大雪啦。”

赵溢不信,今日明明应该是晴好,蹒跚走到窗前,一把推开来,寒风裹着鹅毛般的雪花扑面而来,正是陈道士口中的朔夜凶雪。

他全身力气如同被人抽走一把,瘫倒在地,眼耳口鼻一齐流出鲜血来,潺潺如溪,连毛孔之中也往外渗血,样子骇人得很。

王继恩大叫一声:“陛下!”

荣修仪掀开帘帐去看,吓得花容失色,只见赵溢直直伸着双手,指向那个小宫人,口中已发不出声音。

妙仪终于等来这一刻。

她慢慢向赵溢走去,握住他血红的手,俯下身来贴近将死之人的耳边,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轻轻道:“萧,妙,仪。”

亡国之仇得报,心中快意若有若无,远不如手心里渐去渐远的生命,那样温热鲜活。

仿佛是长长噩梦,手中屠刀落定时分,刀下亡魂也扼死了她清白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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