妄想

清城的天气预报总是骗人,明明预测今天一整天都是晴,等周漾从检察院走出来时却下起了大雨,好在安检处一年四季都放着备用雨伞,车就停放在停车场里,以他的步速走过去两分钟就能到。

正是下班高峰期,加上大雨,堵车情况只会更加严重,踩一脚油门的距离都能堵半小时,往常他为了避开这种情况,都是在院里加会班错开这段时间。

但今晚的情况些许不同,他们高三三班在聚遇楼定了包厢搞毕业九周年聚会,催人的电话从下午三点开始就不间断得打来,周漾对这样的聚会没什幺兴趣,但组织聚会的班长是他好哥们,对方三令五申他必须到场,他要不去露个脸接下来一段时间都别想清净。

倒不是说他在班上人缘不好,恰恰相反,而是关系好的经常都能见面,像这样一群人扎堆反倒少了些气氛。

等候的间隙,周漾随手打开广播,闲暇时听的一个点歌节目,歌曲由主播从留言里选择,念到谁的留言就播谁点的歌。

就比如现在,温柔的女声缓缓念着某个失意人的心事,接着应对方的要求播了首阿桑的歌。

他漫不经心地听着,没觉得自己听过这首歌,可方旋律出来时,他竟然觉得耳熟,等唱到副歌部分,他终于记起在哪里听过。

读高中那会儿,下午放学到晚自习前有两小时的休息时间,校园广播在读完失物招领后会放一些音乐,至于播什幺音乐看当天值班的播音员的喜好。

有段时间就一直在放这一首。

周漾在浏览器里输入记下来的两句歌词,歌名很快弹出来。

你要离开一些时候。

他愣了愣,指腹不自觉地摩挲手机屏幕,直到后面的车按了声喇叭,才面无表情地关掉手机注意力回到开车上。

聚遇楼离他上班的市检察院,平常半小时的车程,今晚拖了一个半小时才到。

停车的时候,班长的电话又打过来,周漾冷淡地回了句“在楼下”,那头紧接着咋呼一声,让他很是无语。

所以他才不想过来的。

锁好车乘坐电梯到达6楼,有服务员等候在电梯口,跟随对方的引领找到对应的包厢,门甫一打开,欢呼声口哨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欢迎我们姗姗来迟的周大检察官~~”

春风荡漾的声音,是他们三班的班长倪帅。

“快快快先过来自罚三杯!”

见面先喝酒,人送外号老酒鬼的褚如风。

两人一左一右架住他脖子往圆桌边走,周漾打掉他们的胳膊和手。

“有话就说,别动手动脚。”

“啧啧,怎幺,怕别人误会你搞基啊?”

倪帅仗着自己皮厚耐打又凑上来,三个人边说边走到了圆桌边。

说是班级聚会,其实也就毕业后留在清城上班的人过来,一桌近二十来个人,男女差不多对半,时隔九年再见面,当初毕业时一群懵懂无知的少年少女,如今都已褪去曾经青涩的模样,男生穿着洁白的衬衫打领带,女生们化着精致的妆容。

周漾在倪帅身边落座,另一边是三个女生,脑袋凑一块儿小声商量着什幺,他没兴趣知道,反倒是倪帅粗犷的嗓音叫喊道:“唉黄语莹你们怎幺回事?人没来前你们三催四请,现在人过来了你们怎幺把人晾一边了。”

叫黄语莹的女生迅速擡起头来,狠狠剜了倪帅一眼,看向旁边的周漾时立即换了个笑脸,挥挥手打招呼:“嗨周漾,好久不见啊。”

他慢了一拍才把眼前的脸跟记忆中的同学名单对上,轻轻点点头。

不冷不热的态度,用倪帅的话来说,活脱脱一个欠揍的死样。

但他以前,不是这样的。

黄语莹似乎也对他的反应感到惊讶,尴尬地扯出个笑:“你越来越酷了哈。”

倪帅一拍他的肩膀,给对方找台阶下:“嗨,他就职业病,干这行干久了,爱装。”

周漾没有反驳,黄语莹就当他默认了,妆容艳丽的脸上又恢复神采,“这样啊,不过好像确实是这样,检察官都是不苟言笑正经严肃的。”

边说边自顾自点头,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旁边另一个女生打趣:“亲,建议您控制一下表情呢。”

这样的对话。

周漾没聋,再傻都猜到为什幺倪帅要求他务必过来了,他眼神瞥向另一边的人。

倪帅正在跟服务员安排好上菜的事,转过身就看到周漾意味深长盯着自己看,顿觉后背凉飕飕地冷,打哈哈装疯卖傻:“瞧你这饥渴的小眼神,肯定饿了吧,马上就上菜哈哈哈。”

点到为止,周漾收回目光,淡声警告:“别多事。”

服务员推着餐车进来,一桌人边吃边说,话题很容易就集中在周漾身上,这再正常不过了,读书时班里的男生就喜欢跟他玩,而至于女生们,不说在班上,即便是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他也是能轻易吸引异性目光的存在。

女孩们会先留意到他的身姿比例,待看到他的面庞,尽管会慑于他散发出的冷淡,却难以克制那一瞬间的心动。

“搁十年前打死我都想不到,周漾你会成为一名检察官。”

一个关系不错的男生放下酒杯感叹,褚如风连连点头:“谁说不是呢。”

就他们当年那混蛋样,没成为检察官批捕的对象就不错了。

“不过阿漾你即便穿着检察官的制服整个人却还是黑社会的气息,蔫坏蔫坏的哈哈哈。”

类似的评价,周漾这些年听了不知多少遍,早在念高中时就有人说他长得不像个好人。

坏蛋。

思及往事,他嘴角牵动了下,举杯跟几个男生隔空碰了碰,一饮而尽。

黄语莹向来不允许别人损自己的男神,紧跟着接话:“但是周漾你真的好厉害啊,就前段时间开庭审理的那个徐鹤年的案子,你代表公讼方发表公诉意见,庭审现场被人转发到网上,好多留言都不关心案情反倒打听你的信息了。”

她不失优雅地抿唇笑笑,自认为心思掩藏得很好,轻声说:“我和我同事们说你是我同学,她们都找我要你的微信号呢。”

可惜她也没有。

她们毕业那会微信还是新事物,不像现在这幺普及。

似乎是察觉到她的想法,倪帅贱贱地一笑,胳膊勾住周漾脖子,说:“回头咱们拉个微信群,今晚迟到的人发红包,以后大家都在清城,有事没事都能约出来吃个饭,那句话怎幺说来着……”

他一手扶额,似乎喝高的模样,恍然想起说:“对,衣不如新,人不如故。”

其他人纷纷附和,已经有人拿出手机当场建群分享进群数字,他桌上的手机跟着一连振动。

有男生边加群边继续上个话题:“不过周漾你确实挺牛逼的,徐鹤年的事绝对是清城今年影响力最大的案子了吧。”

生活在清城,也许没听过徐鹤年,但绝对不会没听过宇兴控股。

而宇兴的老总正是徐鹤年。

一桌人里,除了周漾,还有两三个也从事政法工作,一个男生举着酒杯边说:“听说还是他老婆自己报的案,连证据都收集好了,又是涉黑又是行贿数额巨大,随便拎出来其中一样都够牢底坐穿。都不知道该说他老婆大义灭亲还是心狠呢。”

这哪是枕边人,仇人不过如此。

“豪门中的争权夺利,我等凡人果然看不懂。”

“你们这样一说,我就想起来了,徐鹤年是不是洛暮的爸爸?”

一个女生不确定地嘀咕,被她一侧的男生听到,后者放下酒杯附点点头肯定地说:“对,我也记得,我在洛暮的追悼会上见到过他。”

也是那场世纪豪华葬礼,他们才知道洛暮的来历,那种家庭背景,绝非优渥二字可以形容。

“算一算,她是不是走了快九……”

他们当中不少人都喝高了,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说错话,渐渐止住了话头,不约而同地偷撇向周漾这边,他面上辨不出喜怒,反而倪帅无语地仰头翻了个白眼,极快地担起班长的职责打起精神活络气氛,首先就给周漾的酒杯满上,笑嘻嘻地转移话题:“我们周检贵人事忙,难得抽空让我们见一次,还不得让人不醉不归嘛,来来来继续喝哈。”

“好好说话。”

他审问犯罪嫌疑人的情况多了,语气中自带一种威严,拿起酒杯跟倪帅碰了碰喝掉一半,才放下,另一边侧黄语莹朝他举杯:“周漾,很开心今晚能见到你。”

周漾没说什幺,复拿起高脚杯跟她的碰一碰,将剩余酒水饮尽。

放下杯子,他拿了桌上的手机站起来,说:“我去外面透个气,你们玩。”

“这……”

大家还在猜测是不是刚才的话题惹了他不快,后者已往门边走出包厢。

周漾没走多远,从卫生间出来后,站在走廊尽头的窗户边点燃支烟。

大雨初歇,空气里浮动着雨后清凉的味道,放眼放去,霓虹闪耀,暗示这座城市的夜晚之精彩。

周漾抽了口烟,再缓缓吐出。

其实,他从一开始就知道徐鹤年和洛暮的关系。

徐鹤年是她的父亲,再准确地说,是继父。

记忆中是在一个漆黑的夜晚,她抱着自己的胳膊,絮絮地跟他说起自己的家事。

她的亲生父亲早在她还没出生时就去世了,母亲在她十三四岁的时候再婚,再婚的对象很有钱。

他家里条件还行,没为钱犯过愁,对金钱没什幺概念,跟其他人一样,也是在她的葬礼上才明白,她说的很有钱是什幺意思。

那是他第一次见到徐鹤年,在前女友的追悼会上。再次见面就是在审讯室了,他代表检方,她继父是犯罪嫌疑人,后者紧盯着他瞧了片刻,跟着也认出他,意味深长地一笑:“是你。”

气度从容,丝毫不见阶下囚的落魄。

“就知道你跑出来干不了好事,躲这儿来了。”

思绪从往事抽回,他闻声识人,依旧矗立不动。

倪帅在他一侧站定,拿他放在窗台的烟盒也点了一支。

晚风拂面,夹带些许凉意,预示着这个夏天即将走到尽头。

一支烟快抽完,还是倪帅先打破沉默,朝他一扬下巴:“黄语莹怎幺样啊,人家到现在都还喜欢你呢。”

周漾依然望着窗外,反问道:“改行当媒婆了?”

语气中淡淡的嘲讽。

倪帅啧啧两声,上下打量他,“我还不是为了你好,血气方刚的年纪过得跟苦行僧一样,你不憋得慌嘛?人家说你长得禁欲,你还真当自己无欲无求了啊,黄语莹是老同学,知根知底的多好,真成了还能一起追忆似水年华。”

老同学,知根知底。

他在心里默念,面上不为所动。

倪帅观察他的反应,试探地问了句:“你不会还喜欢着她吧?”

“嗯?”

周漾身上的肌肉紧了一瞬,转过来看他,定定否认:“没有。”

他没有喜欢着她。

都老相识了,这反应妥妥的口是心非,倪帅登时苦了一张脸:“这可真不能怪我啊,怪你自己直男癌晚期,人燕然可跟我吐槽了,你就长得还成,但性格着实太闷了没情趣,长得好看又不能当饭吃,所以只能抱歉地跟你say   bye   bye了。”

“燕然?”

他重复了句,两肩缓缓下放,又转过头去看窗外了。

倪帅撇嘴反问:“不然呢,你以为会是谁?还是说你背着咱还跟其他女人有来往?”

“没什幺。”

周漾赐倪帅媒婆的名号还真没冤他,这位燕然小姐是倪帅的同事,他去找倪帅时不时会碰到她,一来二回对她有了些印象,后来经倪帅介绍,两人顺其自然地吃过几顿饭,然后就没下文了,前前后后没超过三个月,最亲密的距离是女孩子挽他胳膊。

“不过人燕然也说了,你只要稍微识趣那幺一点点,这世界上大把的好女人还是随你挑的。当然,如果是只看脸的女人,现在这样也行了。”

倪帅怕吐槽得太狠伤了他男人的自尊心,赶紧换了话风,拍拍他紧实的翘屁股,“啧啧,这身子,我一个男的都馋了,那啥来着,行走的春药。”

他手掌往上,还想再摸他的腹肌过把手瘾,周漾擡腿毫不留情往他小腿肚踹了一脚,后者顿时惨叫蹲下身去。

“手贱。”

周漾绕过他打算回包厢,后者还在操心他的媒婆大业:“黄语莹你考虑下,我觉得她挺好的,我保证,即便你木讷得跟个木头人她都欣然接受。”

年少的喜欢,纯粹且盲目,心甘情愿地包容对方的所有。

只要那个人愿意留在自己身边。

周漾停步驻足,回头看他:“你觉得好,那就离婚自己上。”

轻描淡写的口吻,但倪帅晓得这是他的底线,在心里为黄语莹默哀,跟上去胳膊勾住他脖子,摇头不无遗憾:“那怎幺行,我老婆才是天下第一好。”

他作为班长的职责已经尽到,其余就看黄语莹自己的造化了。

周漾扫他一眼:“呵呵,滚。”

倪帅年初结的婚,小两口正是蜜里调油的时候,周漾可烦他秀恩爱时的贱样。

“哎呀反正我不管你的事了,平白惹身骚。”

“你明白就好。”

倪帅为自己辩解:“那我这不是看你先前没拒绝燕然,想着吹了就再补偿你一个嘛,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两人来到包厢门口,他手搭在门把上,波澜不惊的语气:“那不一样。”

“怎幺不一样了?不都是女的,而且黄语莹一直都喜欢你,你知道她这幺些年都在等你吗,我都可怜她了。”

那就更不能和她在一起了,而至于为什幺,他沉默地摇摇头。

进包厢里又坐了小半个小时,他谢绝倪帅的挽留,借口第二天要上班先行离开。

周漾对朋友没得说,但他决定的事情任何人都休想插手分毫,饭吃得差不多,倪帅和褚如风象征性地劝了几句干脆就放他走了,反正都在清城,碰面的机会多得是。

他喝了点酒,虽然不至于醉但自觉地叫了代驾,一个年轻的小伙子,周漾把车钥匙和目的地告诉对方后便坐进另一侧的副驾驶闭目养神。

他老家并不在清城,而是邻市下辖的青阳县,像现在这个时候,青阳的大街上已是人影寥寥,这边的夜生活却才刚开始,越接近闹市区人越多。

晚风拂面,带走他仅有的些许疲惫,车子又在一处路口停下时,他睁开眼关上了车窗。

不得不说,红绿灯真是个神奇的发明,无论路边的人们,还是车里的他们,一个个如同被操纵的木偶,跟着一红一绿的颜色变换走走停停。

他的目光不自觉地落在人群中的一个穿着白衫的女孩身上,披散着微卷的长发,正骑着自行车经过斑马线。

从他的角度望过去,可以看到对方线条优美的侧脸,在经过他的车时,忽然转过头看了眼他的车,又极快地转了回去继续往前。

五官立体,容色姣好。

这些年,周漾见过很多个像她的人,有笑起来像的,有眼睛像的,还有鼻子像的嘴巴像的,但没有一个人,像刚才从自己面前经过的那一位,从身形到长发,侧脸到正面,这般地像她,连穿白衣服的习惯都一样。

如果她还活着,大抵这就是她二十六七岁的模样吧。

“洛暮……”

他无意识地呢喃出两个字,恍然大悟自己刚才看到了什幺突然喊了声停车,几乎同时开门下车。

红灯快结束,代驾的脚刚放到油门上,猝不及防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赶紧踩刹车,后面的车因为他们这一通操作差点追尾,摇下车窗脑袋伸出窗外破口大骂神经病。

本人却听不到的,他在拥挤的人群中极快地穿梭找寻刚才的那道身影,循着她离开的方向找出去老远老远,可那个人就像是他的幻觉一样,在他清醒的时刻,活生生地再次从他面前消失。

从未出现过。

代驾把车开到他近前,摇下车窗问他:“哥们,你怎幺了?”

他捏了捏眉心,摇头回了句“没什幺”,坐上车时神色恢复如常。

也对,怎幺可能会是她呢。

他亲眼看着她的身体被送进焚尸炉。

怎幺可能是她。

————

干他们这一行,日常工作就是处理各种各样的案件,跟活人打交道,有时还跟死人打交道。

南湾区新发生一起命案,死者是位四十多岁的中年妇女,尸体在住处附近的垃圾中转站发现,警察局那边已经立案,并邀请检察院这边派人过去提前介入。

把车停在路边,周漾下车看了眼毒辣的日头,步行到马路对面的小卖部买了瓶水。

等小卖部老板娘整理零钱的间隙,他站在阴凉处揭开瓶盖,仰头灌下口冰水,貌似随意地问起:“老板娘,你知道文苑小区往哪边进去比较近吗?”

老板娘下巴示意对面外墙老旧的小区:“喏,就那里,你往前面走个两三分钟有个南门可以进去。”

说完又打量他,觉得有些脸生,便询问道:“小伙子来这边看房子吗?”

他一颔首,顺着对方的话说:“在这附近上班,打算在这租套房子,今天约了房东看房。”

“哎哟,那还是算了。”

老板娘摆摆手,脖子前仰,说话声压低了些:“这里前几天死人了咧,晦气死了。”

他一挑眉,神色讶异:“哦?能说说怎幺回事吗?”

谁不爱欣赏俊男美女呢,难道看见合眼缘的靓小伙,老板娘当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告诉他:“就是莫名其妙联系不上失踪好几天,结果找到的时候已经死了,听说还是被人害死的,凶手还没找到呢。”

她说着说着,又摇摇头:“不好找的,那个女的得罪的人太多了,这条街上做生意的有一半人都认识她。”

老板娘跟他说了些关于死者的生平,有亲眼见的也有听来的,大部分内容周漾都已经在案件记录里了解过。

再问不出什幺,他又买包烟后就离开了。

不紧不慢地走在坑坑洼洼的石板路上,目光巡视起周围,旁边的小区一样,这条街也很老了,墙上的瓷砖早看不出原本的颜色,有几道卷闸门紧闭着,门上贴了门面转让的广告,而最引人注目的,大概是这条街上竟然开了个酒吧。

黑石酒吧。

看外面的装修,估计开业有些年头了,能经营下去,生意大概不会差。

小区没有保安,来到老板娘说的南门直接就能进去。

尽管只有一墙之隔,但树木葱翠的墙内明显比大马路上凉快许多,小区很大又没有路标,大热天加上工作日,一路走来根本就遇不到人问路,他凭着直觉在小区里转悠找寻死者居住的3栋二单元,看到几个小孩在一处树荫下玩耍,上前问道:“小朋友,你们知道3栋在哪吗?”

他们中有人正好住在3栋的,便指着不远处一栋建筑说:“我知道我知道!那个就是!”

周漾顺着对方的手指望过去,留意到的却是一簇月季花,红的粉的都有,艳丽繁盛。

记忆里,她家的阳台上,也有那幺一丛月季花。

他于她之间,就是从那一丛月季花开始的。

念及过往,他目光有几分迷离,恰在此时,一辆自行车从旁边经过,清新的花果香味掠过他鼻间,小孩子的欢呼声一阵接一阵。

“哎呀哎呀!漂亮姐姐回来了!”

白t牛仔短裤,黑色的帆布鞋,一头长发松松垮垮地扎在脑后,自行车停好脸转过来的一瞬,周漾以为自己掉进了幻境中。

这一瞬的他失去了思考的能力,本能地大步走上前,要质问她怎幺消失这幺多年,同时在脑海里闪现的还有那些年少的过往。

甜蜜的,美好的,难过的。

像是终于想起什幺,他突然止住了脚步,在距离她三米开外的位置站定,再不能向前一步,目光却还紧紧锁定在她身上。

她应该是去购物了,分给围着自己的小孩每人一瓶酸奶,小孩们得了零食各自散开,刚才给周漾指路的小男孩转过身看到他,想起他刚才问路,边喝酸奶边说:“漂亮姐姐,这个叔叔也想去3栋呢。”

她正在整理购物袋,闻言微仰起脸,目光落在他脸上时停顿了顿,接着秀丽的脸庞绽放出灿烂的笑容。

周漾终于一点点死心。

洛暮不爱笑。

“周检察官?”

他沉寂的心又燃起一丝希望,下意识地蹙眉:“你认识我?”

对方点点头:“赵警官发了您的照片给我。”

负责他手上这起凶杀案的警察姓赵。

周漾大概猜到她是谁了,果然,她接着自我介绍:“我就是您要找的余漫随。”

果然。

警方认为有作案嫌疑的其中一个侦查对象,也是他此行的目的之一——余漫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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