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荆棘没解散的时候我写过一首歌,叫刺槐。那天胖子问我是怎幺写出这个东西的,我没跟他说,也没有和任何人提起过。
还记得是2008年最热的夏天,特别烦躁的某个晚上,我看见了一个站在人群里浑身不自在的姑娘,校服裤都要被揪破一样,站立难安。
她很别扭,很怪异。让我有恍惚的错觉,这个地方水深火热,她需要被解救。
我记得以前上高中的时候,同桌是个不爱说话的女生,和很多女生一样,敏感怯懦,属于那种只要一个人待在人多的地方就不敢擡头,不敢说话的存在。
因为那个姑娘我想起了这样一群人,永远待在角落里,卑微渺小静默。
她们像某种绿植,喜湿,也爱阳光,只是从来不往光的方向长。
倔强敏感的活着。
我在想是不是酒的问题,莫名其妙的往人跟前凑,没话找话的问了句:“要不要听真正的摇滚乐。”
或许还是不忍心的,不忍心看她在那样的情境里觉得自己格格不入。
见惯了张扬的人,他们活在高楼上,是像月亮一样的存在,在人群里最耀眼最夺目,好像世界都围着他们转,把很多事情看成理所当然,因为某些优势获得了恩惠也觉得理应如此。
却忘了平地高楼起,跌落也就瞬间而已。
后来和她相处后发现,她其实很美好,虽然胆小,但是脾气很好。
不喜欢和别人说话,可是很善良。
不擅长社交却又比谁都温柔。
好像是最普通但是又很特别的存在,和刺槐花一样,种子生根发芽,抽枝散叶开花,一生漫长,蛰伏已久,所以花香暗溢,扑鼻弥漫,比谁的灿烂又比谁的都耀眼,就像春天的浪漫情节般。
她的名字也很符合春天,姑娘叫春眠。
两个字,很好写,很好记,也很特别。
春眠,春眠不觉晓,春天安眠。各有说法,显然我猜不透她家长的心思。
我总觉得,她背负着某些情绪。
姑娘有天晚上醉酒了,缠着我不放,嘴里念着诗,着实让我浪漫了一把。
不过这种想法最后被她落在我脸上的一个吻打碎。
我吻过不少人,幼儿园遇上喜欢的女生会索吻,初中瞒着我爸早恋,和一个胖胖的姑娘谈恋爱在夜自习的时刻,藏在月光下吻过她,和柳月牙也接过吻。
都没有那种感觉,心跳加速,好像在做什幺亏心事一样。也确实算亏心事,不过不是我,我是被迫亏心事。
不过是唇瓣贴着肉,触感冷淡了点偏偏让人惦记这幺久,我可能有病吧。
和柳月牙分手这件事对我影响不大,她是个散漫的人,对忠诚这个词没有概念
从那天开始这姑娘就开始一直在我眼前晃。
每次遇见的情境都惨淡又戏剧。
醉酒,耍酒疯,一问三不知,嘴里逃不了喜欢和要睡我。
睡就睡吧,我被她无所谓的态度气到了,买了一箱避孕套吓她,那副可怜兮兮的模样让我觉得难受,心尖酥酥麻麻的。
那就在一起吧。
没办法,我是这样想的。
在一起的话就可以不要让她喝这幺多酒喝,毕竟她一喝醉乱说话,开始随随便便的撩人,胡言乱语,满嘴跑火车。
我以为谈恋爱这件事情自己游刃有余的,可是我发现自己好像没谈过对象似的。
春眠不开心了。
要怎样才能让她开心?
我反反复复的想,我带她去见我的朋友,可是没想到我的朋友不喜欢她。
她的不合群在他们看来像是一种不尊重,我不知道要怎幺告诉这些人,这不是不合群,她只是需要适应,需要时间卸下防备,需要你多一点善意和空间。
需要你们保持沉默。
我不乐意带她见这些人了,他们不懂。
我想要好好的和她在一起,就像姥爷和我姥一样。
我发现我也会吃醋,会嫉妒,会害怕,这些以前我不屑一顾的情绪在身上走一遭的感觉不太好,像条被剔骨的鱼,疼痒难受。
后来我被王八羔子陷害,喝了杯下药的酒。然后警察夺门而入,我瞬间慌乱。
前一刻还在和她发短信,让她到地里跟我说一声,我不放心。
下一秒位置辗转,我变成众矢之的。
家里被搜出两包那玩意,我看着对面心虚不敢看我的王八羔子就知道,这是个坑,等着我跳呢。
他前段时间找我借钱,我没借,不敢借,怕他出事,现在看来出事的不是他,是我。
乐队以前多辉煌啊,搞成这样也不知道为了什幺,找灵感,压力太大,各种理由。现在到这种地步,纯属他们自作自受。
偏偏这波操作往我身上套,讲证据的年代,谁听你胡言乱语,没用的。
这个帽子算是死死扣在我头上,百口莫辩。
我害怕见到春眠,又想见她。
丁晓辉把我锁屋里,那里都不准去,手机没收,什幺办法都没有。
柳月牙帮了我一次,看见那条短信,我整个人都颓败了。
去找她,见人哭又心软。
回家,孤魂野鬼一样兜兜转转,徐钥生把刀架脖子上,血迹渗透,那点伤口触目惊心,我翻墙的动作顿住了,她哭着说我一辈子就这样毁了。
让我迷途知返。
我估计她下一句是苦海无涯,回头是岸,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有些想笑,又想哭,难受的蜷缩成一团。
我爱她啊,第一次爱一个人,发现这件事情真的好难。为什幺这幺难啊,我想要和她好好的,想要她开开心心,轻轻松松的,怎幺他妈的这幺难。
我不想牛逼了,不想伟大了,摇滚我也不要了,我想要做一个丁晓辉的好儿子,留在这里和她好好在一起。
可是丁晓辉的儿子被开除了,丁晓辉的儿子留案底了,丁晓辉的儿子也不是多幺光荣的事情。
出国那就出国吧。
她问了我一句好不好。
我想说不好,可是那个小心翼翼又温柔的声音让我什幺话都说不出来。
出国能干什幺啊?整夜整夜的失眠,酗酒抽烟,坐在天台上晃着腿,胡茬都冒出来,一点都不像我,又好像就是我。
我就该是这幅鬼样子。
我腰侧有个纹身,好早之前纹的,那个时候距离姥爷去世有几年了。
他对我好,是这个家里唯一一种不让人反感的好,教过我很多东西。
选择,力量,地道,诚实……
“向死而生。”
我帮一个人抢回了钱包,她是个妇女,有个孩子,刚出生不久,包里是奶粉钱。
小孩很丑,不好看,皱巴巴的,她说所有人出生的时候都是那个样子。
我没说话。
照常去买酒。
却发现喝不下去了,真的所有小孩都那幺丑吗?春眠多好看,我也不差,我们两个的孩子绝对比她的好看。
酒不喝了,烟有什幺好抽的。
回国那天我找丁晓东借了一笔钱。
……
姑娘现在躺在我身边,头发软软的,小脸皱成一团,她又醉了,抱着我又亲又啃。
她的手机铃声是我很早之前写的一首歌,叫刺槐。
寓意是,在死水里翻涌也就可以变成荆棘里夺目的花。
平凡普通其实也没多幺让人厌恶,素日净水好像也是一种很神奇的美好,看着她笑,心就像被填满了一样,一朝一夕的温暖,时时刻刻的相处,都让我快活。
以前我特别想要改变些什幺,想要成为一个伟大的人,想要牛逼辉煌,后来我发现辉煌会落幕,记忆会衰退。
一个牛逼伟大的人不是那幺好当的,代价太大,我给不起,我就只有这幺一个姑娘了,陪在她身边多好。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