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津涟又被叫家长了，原因是和同年级男生斗殴。
章芳芳赶到办公室的一路上都在祷告，希望自己女儿没受什幺大伤，脸上也不要挂彩。本来就不漂亮的脸蛋经不起什幺摧残了。
章母推门而入的时候，章津涟的鼻血刚止住。
她嘴角是肿的，脸也还疼着，见到妈妈连个表情都摆不出来。对方脸上的担忧和试图隐藏的羞愧被看了个清楚，章津涟转过身，到嘴边的“妈”生生咽了下去。
女生的头从章芳芳进门就没擡起来过，班主任黄冕叹了口气“章妈妈，这次事情不是章津涟一个人的错，您也不要太责怪她。”
女儿今天对自己的这份生疏有些莫名其妙的尴尬，她只得赔了笑“实在是不好意思，给您添麻烦了。”
“没事，我已经和他讲过了，您回去也疏导疏导，下次遇到冲突温和一点，免得伤了自己，”黄冕顿了一会，转向低着头的女生说：“你先回教室吧。”
章津涟没吭声，路过章芳芳的时候倒是擡头看了一眼，随后就走了出去。
“黄老师，真的是很不好意思。”
“这次的事情幸好后果没有很严重，”黄冕放下手中的钢笔“那个男生是Alpha，还是田径队的。这样问有些突兀，希望您也能谅解一下，您女儿……是Omega吗？”
章芳芳的心慌一下子跳到了顶点。
“其实我们学校有对Omega特别照顾一些，老让她压着也很辛苦的。”
章津涟是Omega，虽然很不想承认，但她确实是Omega。
其实从她分化后，隔离贴就没断过，但说到底，作用大不大，盖不盖得住谁心里都有数。章芳芳握着方向盘，神经到现在依然紧绷着。
“妈……”
“你怎幺敢和Alpha打架？”
“……”
“你知不知道Omega和Alpha的区别是什幺？”
“知道。”
“知道还打？”
“他说话难听。”
“他说什幺了？”
章津涟又不吭声了，趁着等红灯章芳芳一伸手就撕掉了女儿脖子后面的隔离贴“他说什幺你都不能跟他打架。”
“凭什幺？”章津涟捂着脖子，既生气又委屈。
“凭你是Omega，他是Alpha！”车内很快充盈着淡淡的甜味，温和无害有些勾人“不要和Alpha接触，能避开就避开，我和你说了多少次了，你怎幺就是不明白？”
“我怎幺不明白？你看见了吗就说我不避开？”
“不论怎幺样，你现在这个样子都代表着避开的失败。”
“他都顶到我脸上了，我能怎幺胜利？”
“一百种冲突有一千种应对方法，你自己不动脑筋……”
“如果他要标记我呢？！”喊出来似乎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章芳芳的胸脯微微起伏着，形成对比的是章津涟有些剧烈地喘息。女生气得不轻，眼泪也一颗一颗开始往下掉。
“你是不是觉得我特丢脸？”
“欺负Omega你可够不要脸的。”徐杉蹬了一脚同桌的椅子。
本来趴着睡觉的王楠良被踢醒了也没不爽，伸出胳膊露出几道血痕“你看清楚了，我也没光欺负人家。”
“你这是活该，嘴贱的要死。”
“我可是良民。”
“良你妈呢，真不怕你爷爷从地里气醒了，后悔给你取这个名字。”
“别吵。”坐在后面的林晟年不耐烦地啧了一下嘴。
“听到没，闭嘴。”王楠良得意洋洋的样子显得他更贱了。
徐杉看不下去，转身道：“林晟年，你知不知道这王八干什幺缺德事啊？”
“不知道，”林晟年没擡头“也不想知道。”
“看到没，人家不想知道。”
“王楠良你这幺贱，迟早有一天死很惨，”徐杉把椅子拉开好远“我等下就去跟班主任说换座位，两混蛋乌烟瘴气。”
“骂我就行了，骂林晟年干啥？”
“他这种不闻不问纵容犯罪一样可恶！”
“至于吗？”看着徐杉开始收拾抽屉，王楠良不解“一个Omega而已，章津涟开不起玩笑，你也开不起啊？”
林晟年的自动铅笔断了一截，他擡起头，在徐杉反驳“你那不是开玩笑，是耍流氓！”之后不动声色地开口“他说什幺了？”
徐杉难得逮着机会，一股脑就说了出来“我两昨天吃完饭回班，绕了一下远路，老远就闻到Omega的味，后来看见是个女生在换隔离贴。他这个人贱性上来，就去耍流氓。”
“我就问问她叫什幺名字。”王楠良解释。
“放你妈的屁，你就问名字了吗？”
“她说她叫章津涟，我就问了问哪几个字。”
“然后呢？”林晟年面无表情，看不出来喜怒。
“……”
“说不出口了？我来帮你说，”徐杉翻了个白眼“人家解释完，他贱兮兮的说‘你应该姓潘’，对方脸色都变了，他还挺得意说‘反正你水多’，把别人好好的名字糟蹋了。”
林晟年和王楠良对视上，后者浑身一个激灵。
徐杉也是Alpha，空气中的味道变化立马感觉到了，压迫感逼着她喉咙勒紧，没过三秒就求了情“你俩放学单独解决好不，这个公共场所，会伤及无辜。”
王楠良倒没有怕，他从小到大最不差打架，主要是林晟年有这幺大反应还是第一次，其中缘由引人好奇。
“章津涟是你什幺人啊？”
章津涟换了短袖短裤下楼去全家买泡面，章芳芳又出去应酬了。
其实母女关系就和大多数家庭纽带一样，永远崩不断。在分化之前，章芳芳一直希望自己家能出个Alpha，作为单亲家庭，她非常渴望能有一个分担的肩膀。
章津涟自己本身对Alpha，Beta，Omega没什幺偏好，但她知道妈妈有多想要个Alpha。
再虔诚的基督徒也是赎罪的羔羊，上帝没有施舍这个恩赐。
章津涟自己是不难过的，但她看到章芳芳难过就没有办法不难过。
停在冰柜前，章津涟在白桃汽水和西瓜汽水中犹豫不决。她其实有些开心，因为章芳芳说以后她都不用贴隔离贴了。
说到底也确实是掩耳盗铃似的遮掩真的没意思，Omega就Omega吧。脖子后面能够自由接触空气的感觉令她愉悦，在能力范围内把快乐最大化，章津涟决定两种饮料都买。
轮到挑泡面，她弯着腰看口味，没看多久身边就站住了人。她侧身让宽了道，再看一会，身边的人还没走开。
章津涟只好直起腰来，侧脸一看，吓了一大跳“林晟年？”
男生早就把女生暴露在外的伤处看了个清楚：右胳膊肘包着块方方正正的纱布，两手拇指裹着创口贴。
转过身来又看明白了些：眼睛有点红，嘴角也贴了创口贴。
“伤怎幺回事？”林晟年问。
“唔……”章津涟挠了挠下巴“我自己摔的。”
“是吗？”
“嗯……”
“我怎幺听说是有人打架斗殴。”
“……”章津涟只好坦白“我有点生气，自己没站稳，台阶上摔下去的。”
“自己摔的？”
“你别重复了行不行……挺丢人的……”
“噢。”虽然知道王楠良不会真动手打女人，更何况是个Omega。但得到当事人确认，林晟年才真的不那幺生气了些。
“你的隔离贴呢？”林晟年看着女生光洁白皙的后脖颈，脑中蹦出两个字“可口”。
“说到这个！”章津涟转过身来有些兴奋的说：“我妈说我以后不用贴了。”
“你不害怕？”
“怕什幺？”章津涟反问。
林晟年一愣，也不知道怎幺形容。
“没事，我很小心的。”
“对了，林晟年。”
“？”站在楼道口的男生正准备转身，听到呼喊停下了动作。
章津涟有些紧张，将双手背在身后，白色塑料袋在腿缝中若隐若现。她想了一路，到现在脑子还是面糊，转来转去的视线最终停在了林晟年手里拎着的橄榄油上。
“我之前说的话可不可以不作数？”
林晟年想了想“哪句？”
“就那个……之前我问你是不是Alpha的……那一次……”
林晟年想起来了，但还没来得及开口，对方就已经有些欣喜的试探道：“你不记得了？”他对上女生的眼神，眼里的释然让他有些不明确该如何作答。
“那明天你可不可以等我一起上学呀？”
“为什幺？”
“我第一天不带隔离贴，跟着你安全一些。”章津涟笑的……怎幺说，很赖皮。
“你不是说自己很小心的吗？”
“再小心没有你厉害呀！”章津涟往下跑了几个台阶“好不好？”
“……”林晟年看了女生一会儿，扭头走了。
“哎！那我当你同意了啊！”章津涟踮起脚尖，伸长了脖子“不可以不等我啊！”
中考完的夏天，由于工作调动，林晟年跟着林父搬到了H市。爸爸签完离婚协议的第三天，他坐着林晚冬的车正式住进了光华小区4栋5单元。
下楼倒垃圾的时候碰见了来交物业费的章津涟，那时候章津涟个子比他高，声音在女生中算粗，嗓门也大，不小心撞了他道歉说的像是宣誓一样。
到后来出入小区见多了，林晟年不想知道也被迫知道了这个住在5栋4单元的女生，单亲家庭，母亲是Alpha。他呢，刚好反过来，爸爸是Omega。
“你就说巧不巧吧！”章津涟咬着冰棒在林晟年身边坐下“你们家以后需要什幺帮忙，都可以来找我，我们家在顶楼。”
林晟年不大出门，章津涟常来楼下找他，不是塞点零食就是带了新的游戏光碟。
“我不打游戏。”林晟年说。
“我知道，”女生还是把盒子放在他手上“你试一试，不喜欢还我。”
总是这样，林晟年看着柜子里越堆越高的零食有点头疼，他一句拒绝，章津涟能两句体贴回来。好比“没关系，你试一试。”“没事的，你不喜欢还我。”
林晟年刚开始还认真试过，但不是很辣，就是太咸。他想退回去的，但章津涟说“那你给你爸爸尝尝？我再努力努力。”
当时不明白女生说的“努力努力”是要干什幺，后来在对方坚持不懈的投喂行为下，他已经对女生爱吃的口味心知肚明。
相比之下游戏光碟就好解决多了，林晟年不爱打游戏但不代表不会。有时候他晚上睡不着还真会爬起来玩一会，出乎意料的，他觉得章津涟的游戏品味比她的饮食口味好多了。
得知林晟年分化成Alpha之后，章津涟特别惋惜。一边说着恭喜，一边丧的脑门都要生黑烟了。
结果第二天，林晟年推着单车从地下室走出来的时候，等在门口的章津涟早就已经恢复精神活蹦乱跳了。
“林晟年，我想好了，就算我到时候也是Alpha，我们也可以在一起嘛。”
男生手刹一捏，生生的停了下来。
章津涟骑远了一会才意识到林晟年没跟上来，她转头，连连倒退回他身边“怎幺了？”
林晟年问：“你刚说什幺？”
“啊？”女生不以为意“我昨天搜了好久，Alpha和Alpha也是可以在一起的，只是生小孩难一点。我不喜欢小孩，我觉得你也不喜欢。如果我到时候分化成Alpha，我们两在一起也不是不可以。”
林晟年脑子里闪现了无数答复：“你怎幺知道你会是Alpha？”、“你不喜欢小孩？”、“你怎幺知道我不喜欢小孩？”、“我和你在一起是什幺时候的事情？”
“干嘛啊林晟年？”章津涟很认真的看着抿紧嘴巴的男生“不会吧，我追了你这幺久，你看不出来吗？”
他当然看得出来，傻子才看不出来。
但林晟年到目前为止也只是不讨厌章津涟而已，熟人可以，朋友都算不上更别提男女朋友了。他知道自己要是实话实说就太不是个东西了，所以一直都不答复，为了避免伤害感情，甚至开始时不时地避着女生。
女生第一天没出现在门口等他的时候，林晟年还没当回事。他以为就是睡过了头，或者身体不舒服什幺的。可是一周过去，女生的身影都再没有出现在他的面前。
为此，林晟年甚至在学校特意绕了路，假装路过的走到章津涟班。
他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倒数几排的女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几天没见，女生似乎变白了些。
不仅如此，接下来几天的观察里，林晟年注意到她变得更加蓬软的头发，有些饱满的胸脯和声音的温和。这些生理上的变化在他看见女生无意间露出的，贴上隔离贴的脖颈后更加确定。
“噢！那个女孩子哦，她妈妈前几天碰到我问了好多Omega的事情，”林晚冬摇摇头“分化这回事情谁又说得准呢，谁能想到你居然是Alpha，她分化成了Omega。”
找到女生不是难事，站在物业门口的林晟年忽然意识到，自己对章津涟的作息习惯几乎已经是一清二楚了。
其实在分化之前，林晟年一直对男女之事非常冷淡。但分化之后，他注意到很多事情明显的不一样了。
Omega气息的天然吸引最开始其实令他非常难受，生理本能的反应常常让他因无法掌握而沮丧。但随着时间推移，同类的交流还有他本身就很优异的自控能力下，林晟年已经不会因为这种事情困扰了。
但章津涟出现后，林晟年才觉得有一点点“糟糕”了。
她的味道隔离贴根本是盖不住的，漏出来的一点点香甜都足以让他想象很多。
“嗨。”出乎意料的，女生先打了招呼。
“你……”
“我妈最近都接送我上学，因为我……”章津涟指了指自己的脖子“是Omega。”
林晟年皱起了眉头。
“我妈觉得有点丢人吧，主要是，家里人都以为我会是Alpha来着。”
晚上的时候，林晟年躺在床上。他反复想着女生说“对不起啊”的样子，心里怎幺都不舒服。
分化这种事情不是每个人可以自由选择的，分化之后的变化又太过明显，他现在怎幺看章津涟都觉得她特别弱小。
或许是Alpha对Omega天生的狩猎欲，他甚至有一点点想把她据为己有。
就，像以前那样，跟着自己，依赖自己，以自己为中心的样子，就好了。
他甚至回忆起白天时女生的味道，或许太少了，他们靠的还不够近。林晟年想不出来女生的信息素类似于什幺味道，从那仅有的一点点里，只觉得很甜。
有多甜呢？
像是热带水果的那种馨甜，饱满芬芳的诱惑，只是轻轻咬一口，汁水都会瞬间迸射出来。而采摘的人只会将脸埋向更深处，不停的吮吸下去，捧着永不干涸的果实。
他将手伸进睡裤里，喉咙里响着低沉的回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