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几个出神的片刻,江来坐在靠窗户,常常分出心侧过头,隔空相望对面的教学楼,相比这边的教室,对面的班级人数实在有点少,对面的全是已经分化完成的omega们,分化之前的江来跑那边跑得很勤快,她有个Omega朋友。
大部分学生是在成年的时候才分化,但是也有一些提前分化的学生们,为了不影响教学,尚未成年发情期和青春期都不怎幺稳定的Omega和alpha还有beta甚至没有分化的人不在一栋楼。
一只小小的手臂在对面的教室挥动,江来挺直了腰板,观察讲台上的老师,才擡起手和一脸笑容的朋友打招呼,随即指了指黑板,示意她好好听课,她知道董宜一直想考上大学,离开这里,她自己倒是无所谓,所以明着上课走神溜号。
夏阳和睡意唱反调热情而又光盛照在对面教学楼,简直又给白得晃眼的墙壁上了一层漆,直反光,日光过于炽烈灼得人眼仁痛,江来不得不低下了头,目光下移,春天的朱紫都成粉尘,一楼正前面的花坛里的常绿植物始终渗发出妖绿的颜色,几近于黑,在眼里留下浓重阴影。
江来记得那是种叫做女贞的常绿乔木,在alpha与beta的教学楼前方,篮球场和田径跑道在物理空间上明显距离楼体更近,而且也没有这样的植物。竖立在满目青翠里,扎在路边写着植物名字的钢铁怪物木牌牌,江来第一次见到的时候,光看名字,就觉得这个名字鬼祟。不过她也知道植物既没意思也没生命,完全是被人类赋权。
她已经很久没有踏足过那片植物的地盘,分化之后,稍稍掂量起四分alpha的自觉,江来不敢涉及有太多Omega的地方,也是理亏,想到那天发情差点上了沈蔚她就臊得慌。
和董宜见面这样一来就变得算计,她们曾经是初中同学,升上同一所高中,董宜很早就分化成Omega,那时候她顶多是和beta差不多的一位中间值,仗着还没分化,和董宜亲近。那样的时光不会全然褪色,两人大可以瞒着众人耳目相见,但正大光明的插科打诨说不定要慢慢成为历史,江来有点伤感。
也许不全是为了董宜,还有沈蔚,多余出来的不仅是身体某个部位,凭空也飞来一堵墙。每天沈蔚早早出门,晚上回来很晚,她们是一对母女,为了避免尴尬的同时也将距离拉开。沈蔚说她忙。
沈蔚那天陪着她度过发情期,后来两个人当然没有做下去,沈蔚直接用手机给她买来了抑制剂,解释说这是意外,但是如果这只是场意外,是身不由己,又何来的怪罪。
为什幺沈蔚看起来就像是要躲着她?
江来的日记里密密麻麻记下了连日来的烦恼,也许沈蔚应该看看,但江来清楚沈蔚是那种你把日记摊开她还会帮你合上的母亲。沈蔚是一名心理咨询师,江来不知道她有没有把她的职业素养运用在生活中,她听取过很多人的烦恼,唯独把女儿的秘密拒之门外。
江来在校门口等着和董宜告别,一个去搭车,一个家里人来接,江来和董宜的alpha母亲打招呼,客无远近本该一般接待,但那个人总是一脸三九寒冬才有的冷峻,自己对她笑笑,她也好像没什幺别的表示,明明她坐在车里,站在马路牙子上,江来还觉得自己临时矮人一头。
她说:“阿姨好。”
董宜的妈点了点头,说不得体好歹人家也搭理了一下,江来计较不来,扭头和董宜说再见。
“董宜,明天见。”
“明天见,对了,上次你借给我的那本书,我过几天再还你。”
“什幺书,你是来上学的,奇奇怪怪的书少看。”驾驶座上的那位冷言冷语,打狗也看主人,她丝毫没给江来面子,明着说书,就差点出姓名,埋汰她是个什幺奇奇怪怪的的人。
车窗不客气关上,差点夹着江来的手,汗水打丝的头发分成一绺绺挂在头顶上遮住了眼帘子,她撅起嘴吹了口气,借机翻了个白眼。
看着开走的车,董宜贴在窗户上面笑着挥手,家庭的生命之树也挺奇怪,板板正正的一棵树结出个异类,董宜相比之下就比较容易接近。
一开始见到董宜的时候她还不是omega,江来知道董宜家里有钱,但她和江来见过的那些二代不一样,褪去了焦躁,好学上进,老师对她关怀,并不仅仅因为董宜她妈的那笔赞助费。
她才读初中,但是已经想好了考哪个大学,江来问她以后会不会出国,她说她不想出国镀金,而且董然不会让她走出那幺远,董然说董宜,你也不是那块料,以后我找个职业经理人,公司的事你也挨不着,留在我身边就好。董然就是董宜她妈,董然对董宜管得挺严的。
考上那所大学成了董宜唯一的目标,她还把这个目标说给江来,希望两人到时候一起,初中的时候,董宜一心的惦记有了回报,她的成绩越来越好。
江来不求上进,也觉得自己脑子笨,按照沈蔚说的,认真过就好,不愧于心。经过董宜的洗脑辅导开了光,江来竟然开了窍和她考上同一所高中,两个人还在一个班,但是董宜的成绩却慢慢不稳定了,表情也是一时凶狠一时淡定,也就是那时候董宜分化成了一个Omega。
江来从来不知道变成Omega之后不仅身体较弱,还会脑子变坏,反正之后董宜很长一段时间没来上学,再见她们已是隔着平原一样的操场挥手了。
这会董宜是隔着车窗朝汽车后面的江来挥挥手,坐正身子,开车门之前她想坐后排,被董然的眼光一带,老老实实坐在了副驾驶。
但她连喊也没喊一句,甚至不愿意看董然,别开了眼。
导航上说周边路况良好,路途平坦,今天难得没堵车,该一路顺风,车上开着轻柔的音乐,中间切了首歌,一派轻声细语,却染上靡靡之音的气氛,结尾的曲调拖得老长,以为很快就要结束,但没完没了。本来不长远的路程,也是遥遥无期死狗一样蹦不动。
车行半路,董然把手放在董宜的手上,董宜把手一甩,她可不觉得董然在献殷勤,右手已经搭上车门的线,预备下一秒百米冲刺出去。
没这幺简单,董然早把车门锁了,手又黏上来,人在屋檐下,不得不被人白占便宜。
这时候换到了一首比较高亢的歌,还是首交响乐,董宜的手被董然挟持着擡起来,放在两腿间,董宜不知道董然是什幺杀千刀的变态,听着那幺优雅的音乐突然就硬了。
董宜无论如何该挣扎一下,手往回抽,瞎忙,董然握得很紧,她手上还带着去世妻子的婚戒,董宜被刮了一下生疼,手下鼓鼓囊囊,那个东西好像有生命一样蓬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