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锦瑟和贺思年第一次见面在新生报到处。
那时苏锦瑟处在急于证明自己独立能力的年纪,拒绝了苏爸爸的陪同,独自一人推着两个巨大的行李箱来了学校。
近些年娱乐行业火爆异常,作为大半个娱乐圈人摇篮的首都影视学院,在开学期间被各方媒体,各家影视公司星探围的水泄不通,层层叠叠的炮筒把大学校门围出了颁奖礼红毯的气势。
苏锦瑟还不甚习惯人群,寻了个边缘的小路推着箱子埋头钻了进去,好容易进了校门,听到身后传来的喧嚣,好奇地回头看了一眼,视线轻易地被那个穿着白色T恤的身影吸引住,身姿绰约,不需要刻意打扮,在人群中依旧耀眼。
不久之后苏锦瑟找到合适的话来形容这个人,这是‘与生俱来的星光’。
苏锦瑟踮着脚尖,努力想看清对方的脸,却只能看见一个毛茸茸的脑袋,苏锦瑟无奈地叹气,转身往新生招待处走去。
报到处的师兄师姐十分热情,在给苏锦瑟找到分配好的宿舍时,就准备拉过她的箱子,苏锦瑟急忙摆手“不用了不用了,我自己可以的。”退了两步就撞到了人。
苏锦瑟仰起脸看向对方,遇上凌厉的下颚线和一双极为浓郁的眉眼,似雕塑一般。
这时的韩流还很是影响力,在荧幕中活跃的大多都是细皮嫩肉的奶油小生,并不喜好这一类型的苏锦瑟十分苦闷,还在翻来覆去地欣赏十多年前影视剧里的神颜。
所以在看到这样一张轮廓鲜明,气质凌厉的脸时,苏锦瑟有意外的开心,急匆匆地夸道:“你长得真好看。”
对方没料到苏锦瑟会来这幺一句,楞了一下,挑着眉应道:“谢谢?”
苏锦瑟看着对方身上雪白的T恤,这时才将他和校门口那个身影联系起来,恍然大悟道:“哦!门口那个原来是你啊!”
话题跳转的太快,对方似乎对这样的搭讪失去兴趣,只微微点点头,绕过苏锦瑟,一脸莫名地俯身在新生名单中签字。
苏锦瑟也不恼,就跟在身后,她还没来得及问这人的名字呢。
接过登记册的师姐惊讶地说:“诶,贺思年,苏锦瑟,你们两个的名字很配耶。”
乱点鸳鸯谱。
苏锦瑟好奇地上前,从歪七扭八的线条里勉强认出贺思年三字,皱了皱眉,来不及收回的嫌弃表情被贺思年逮了个正着。
贺思年干咳了两声,不自然地收回手,道谢后,撇了苏锦瑟一眼,转身走了。
没几步就听到身后刻意压低的声音“可惜了,人长得很帅,字怎幺这幺丑。”
他知道,是那个叫苏锦瑟的女生说的。
贺思年不屑地踢了踢脚边的箱子,心想“可惜了,长得这幺漂亮,居然会说话。”
苏锦瑟是在军训时和同学闲聊才了解贺思年的。
演艺世家出生的小少爷,父母亲都是在影史留名的一流演员,他年幼时也曾在几部电影里露过脸。
他们谈到贺思年时总会不可避免地提到他母亲拿过几个国际大奖,他父亲主演的电影开创了中国电影什幺新时代。又或者是他如何引人注目,只是开学报到媒体拍到的几张照片就上了热搜。
苏锦瑟想的却是,只单单提到这个人就足够有吸引力,其他的都只是负累罢了。
这次对话发展到最后变成一场赌局,打赌贺思年现在有没有接到什幺邀约时,纷纷下注后几人终于想起了一直沉默不语的苏锦瑟,问起她的想法。
苏锦瑟这才回过神来,将视线从坐在不远处的贺思年身上收回来,摇摇头,接上了上一个话题:“什幺热搜啊?”
一旁的室友季宜秋忍不住掐了掐苏锦瑟的脸,故作恼怒地说:“你刚刚在想什幺呢?”
苏锦瑟有些婴儿肥,脸肉嘟嘟的,平日里季宜秋就很喜欢动不动戳两下,此刻被掐的话都说不清楚,“在赏系磨热搜?”
“我真服了你了。”被这副模样逗乐的季宜秋好心地放过她,掏出手机将热搜关键词翻出来递给她看。最热门的是一条首影新生合集,苏锦瑟一张张图片翻过去,发现还是贺思年那张最好看。少年冷硬的线条被阳光中和的刚刚好,眼睛看过来,似要透过屏幕一般,是天生的镜头感。苏锦瑟被这一眼看的心跳加速,急匆匆地把照片刷过去,缓了缓呼吸又划了回去,再一眼又是满心欢喜。
“好了没?”季宜秋凑过来想看看她在看什幺,苏锦瑟急忙关掉大图,点进评论区,装作认真地看着。
季宜秋不疑有他,指了指热门几条,说“你看,评论里都在问他的名字呢。”
苏锦瑟看着第一条“三分钟我要图5小哥哥的全部资料!”后的三万多点赞,心里咕咚咕咚地冒着甜甜的泡泡,心想‘大家还是很识货的嘛’。
这一日结束后,苏锦瑟跑去店里打印了一堆照片,兴致勃勃地抱着回了宿舍。同寝的女生都喜欢在宿舍里搞一些小装饰,苏锦瑟在她们的启发下也在桌前搞了一个照片墙,将自己喜欢的明星照都放上去,贺思年那张照片在一群十多年前的老照片里格外显眼,季宜秋一眼就看见,立马把苏锦瑟拎过来,指着贺思年的照片问:“你这什幺情况啊!下午才问我的,现在就打印回来摆上了!”
“好看啊!”苏锦瑟笑眯眯地答。
“我当然知道好看!我问这个了嘛?我问的是你这是什幺意思!”
“这不很明显嘛,追星呢。”苏锦瑟一脸坦然,似乎并没有觉得有什幺不对。
季宜秋狐疑地盯着苏锦瑟看了半晌,觉得和这个脑回路奇特的好友说不清楚,拍了拍她的脑袋说:“好好一孩子,怎幺就傻了呢。”
这话苏锦瑟听的明明白白,立马圈住季宜秋的脖子威胁道:“你说谁傻呢?”
这天照片的事以两人的玩闹而告终,却在军训后被传了出去。
大一新生,还没有经历首影密集训练课程和残酷考核制度的摧残,仍旧充满着活力,入夜后闲来无事便开始讨论起近期的新鲜事。
睡在贺思年对面的赵思源平日里就很喜欢对学院内漂亮姑娘品头论足,这天正好全班一起上了台词课,正聊着班上那位女生最漂亮,突然来了句:“诶,思年,你知道苏锦瑟把你照片摆宿舍的事儿嘛?”
这种深夜节目贺思年一向都是不怎幺答话的,此刻话题转到自己身上时才不咸不淡地问一句:“什幺?”
“苏锦瑟啊。你不记得?”赵思源起了兴致,半撑着身子说:“就今个常主任上课还说你们两名字是一对儿呢。”
贺思年当然记得苏锦瑟。入学第一天就撞上,也不道歉,那双亮晶晶的眼睛笑起来眼尾微微上翘,像一只猫,声音软软糯糯,冒出来的第一句就是‘你长得真好看。’贺小爷能不知道自己长得好看嘛?但是自贺小爷抽条后脾气变的古怪,再敢当面夸过他好看的,这姑娘算是第一个。
更何况她夸完后还敢嫌弃自己的字,说坏话也不懂等人走远些,蠢的不行。
“嗯。”贺思年应了一声,当作回复。
另一边的吴何添了句,“她是不是喜欢老大啊?”
宿舍里按照参演剧目数排名的,小时候被父母拉去当群演的贺思年喜提老大之名,索性他也不在意这些,就由的他们叫。
“那肯定啊,要不然她怎幺不放我的照片啊?”赵思源接过话茬,带着坏笑,“不过苏锦瑟长得是真不错,身材也好。前天我在健身房遇见她,穿着运动背心和短裤,那身材,真是...”他啧啧几声。
“别说她。”贺思年睨了赵思源一眼,语气中带着些警告。一贯事不关己的贺思年难得如此严肃,赵思源急忙摆手投降,话题很快转到别处上,贺思年却被那句话带跑。
军训时这姑娘总是偷瞄他,贺思年早就发现。有时兴起,会故意看过去,偷看被发现的小姑娘慌里慌张的移开视线,低头玩会儿手指,或者四处张望着,没一会儿又小心翼翼地瞟回来。那双眼睛圆溜溜的,和犯错的宠物似的,给无聊的军训时光添加了不少乐趣。
贺思年只是没想到对方居然还有自己的照片,真有这幺喜欢?
想到此处,贺思年忍不住笑了。
赵思源说的那天,贺思年也遇见了她,身材很好,没有病弱的瘦,该有肉的地方一点都不少,身体线条流畅,细白的胳膊和那对白白嫩嫩的腿在太阳底下亮的晃眼,偏偏小姑娘还不自知,蹦蹦跳跳的生怕别人看不到似的。贺思年不自觉地皱眉,又突然反应过来,也没说过几句话,她再怎幺跳自己也管不着。
回忆到此处,贺小爷又变的很不爽,连带着把责任推给了提起这事的赵思源,喊了声 “睡吧。”结束了这晚上的睡前卧谈会。
日子这样不温不火的过着,似乎是看苏锦瑟和贺思年这对当事人也没啥反应,照片这事平平淡淡的就过去了,很快他们迎来了第一次汇报作业。
找贺思年组队的人多,贺思年一心两用地应和着,眼神落在小姑娘毛茸茸的脑袋上。她今天似乎来的有些急,脑袋上还翘着一缕呆毛,随着小姑娘的动作摆动着,贺思年低笑着摇摇头,上前将那缕不规矩的头发按了下去,又揉了揉,掌心传来和想象中一样的柔软触感。
小姑娘诧异地回头看他,贺思年弯下腰,凑近些问:“苏锦瑟,要不要一起?”
苏锦瑟楞了下,耳朵泛了红,急忙点头:“好啊好啊。”
贺思年笑意更深。
大一第一次作业非常基础,大多都是情感类题材。在他们的剧目里贺思年演一个渣男,苏锦瑟作为贺思年邀请入组的人,自然而然地负责饰演被渣男伤害的女生。
贺思年在表演上很有天赋,苏锦瑟也聪明,两人角色进入的很快,最大的困难是苏锦瑟得狠狠地扇贺思年一巴掌,而苏锦瑟却怎幺都完成不好。
她心里想的很简单,这张脸太好看,她太喜欢了,根本下不去手。
贺思年看出了她的犹豫,排练结束后拉着小姑娘坐在一处无人经过的马路牙子上,问她:“怎幺回事啊苏锦瑟同学?这幺不专业。”
苏锦瑟知道他在调侃自己,瘪了瘪嘴没说话。
他们需要用最快的速度熟悉对方,找到情侣的感觉,所以两人又东拉西扯了一阵,天南地北的聊,聊到贺小爷幼年时带着玩伴在学校作威作福,闯下的一堆祸事。苏锦瑟听的直笑,喉咙里发出一阵鸽鸽的笑声,像个关不上的机械鸽子。
结束后,贺思年揉了揉苏锦瑟的脑袋,看着她笑眯眯的呆样,那个称呼不自觉的叫了出来,“小姑娘,记得要真听真看真感受。”
常主任的口头禅在贺思年嘴里说出来变得生动异常,一下子就钻到苏锦瑟的心里。
她一生都忘不了这个傍晚,贺思年俯身摸着她的头,耀眼的霞光自他身后抚来,把人衬的耀眼无比,他的语气比这抹光更温柔,说:“小姑娘,记得要真听真看真感受。”
正式演出时,苏锦瑟没辜负贺思年给开的小灶,到了那个节点直截了当的一巴掌,毫不留情地甩在了贺思年的脸上,“啪”的一声响,手心麻麻的,她自己都楞了一下,贺思年被打的偏过头去,舌尖顶了顶脸颊,勾着唇擡眼看她,那个痞劲一下子就把苏锦瑟勾回角色里,她眼泪断了线似的往下掉,骂道:“你混蛋!”
完美地演绎了一个被伤透心的女生。
贺思年也毫不示弱,嗤笑一声,挑着眉不耐烦地说:“行,让你打一下,两清。”
演出很顺利的结束,几人下台后聊了几句。苏锦瑟独自缩在角落里满脑子都是贺思年那句‘两清’,眼泪有些控制不住,贺思年发现了她的不对劲,同其他几人道了别,快步走到苏锦瑟面前,蹲下问:“怎幺了?”
受委屈时最听不得的就是带来委屈的这个人的一声关心。
苏锦瑟眼泪掉的更加厉害,哭的一抽一抽的,鼻尖通红,看上去可怜极了。
“我看看,是不是把我的小姑娘手打疼了?”贺思年知道她还没出戏,拉过她打人的那只手摊开小心翼翼的揉,轻轻地吹了吹,说:“怎幺都红了,不哭了不哭了,都怪我。”
年少时遇到这样温柔的人,是苏锦瑟的劫难。
她看着被贺思年轻轻捏揉着的自己的手,突然有点嫉妒起自己的手。心底里冒出来一个声音告诉她‘苏锦瑟,你完了。’
她看着贺思年脸上明晃晃的五个指印,凑上前在指印上亲了一下,又很快地缩回来,眼睛水汪汪地盯着贺思年,仿佛刚刚什幺事都没做。
苏锦瑟成功地又成为了贺小爷人生中第一个偷亲他的人,贺思年结结实实的楞住,忽然笑了,将她的手放在唇边吻了吻,认真地说:“原来这样比较止痛。”
苏锦瑟被他逗笑,空着的手擦干脸上的泪,带着哭腔叫他的名字:“贺思年。”
“嗯。”贺思年捏着她的指尖,轻声应了,嘴角控制不住的上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