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回到家已经是半个多月以后了。
陈月正跟着双狗父子在屋子里烤山芋,娘推了门进来。
“娘!”陈月欣喜万分,立即跳了起来。
“嫂子你们回来了,我哥怎幺样?”双狗爹也站了起来,拍拍手上的炭灰准备去倒茶。
娘摆摆手,勉强挤出一个惨淡的笑:“还好,总归是保住了命。”
娘脸色灰白,整个人都瘦了一圈儿,陈月看了心里也忍不住泛酸,她扑倒娘怀里哭喊道:“娘,我想你了。你带我回去吧!”
“兄弟,我把月领回去了。她爹也总是念叨着,这些日子劳烦你照顾了,等她爹身子见好些再来谢你。”娘说着,眼中已经泛起了泪花。
于是和双狗爹寒暄几句后,娘领着陈月回了家。
“月儿,你爹精神不太好,你回去别老烦他。”一路上娘开始交待起来,“你年纪也不小了,该学着干点活儿了。”
“我爹才不舍得给我干活呢,再说了,以后我还要去念书呢!”陈月回道。
娘突然就生了气,她一把将陈月拉倒面前,非常严厉地说:“你这丫头怎幺一点不懂事!说给你的话一句也听不进去!”
陈月被教训了几乎,马上闭了嘴,默默地跟了回去。
“爹!爹!你在哪儿呢?”陈月一进院子便撒开娘的手,四处寻找爹的身影。
终于是在炕上见到了爹。里屋没生火,阴暗暗的没点光亮,爹就半躺在炕上,看到陈月进来开了口:“丫头,回来了?”
山里人白日里都不兴上床的,要是哪家的孩子大白天懒在床上都是要被指责成懒骨头的。
陈月明白了爹是还病着,于是小心翼翼地上了床钻进爹的怀里。借着微光,陈月看到爹的脸瘦得只有巴掌大,好多天没有剃胡子,整个人显得格外沧桑,他红着眼眶手在陈月脸上抚摸了一遍遍也不嫌够。
“爹你怎幺哭了?”陈月自打记事起,就没看过爹软弱的一面,在她记忆里爹一直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汉子。
“爹没用,爹以后照顾不了你了。”爹说着,两行泪水忍不出淌了下来。
陈月越听越急,她开始大哭起来:“爹……爹你怎幺了?”
“月儿,你爹摔坏了腿不能了。以后家里就靠咱娘俩了……”这时,一直在旁边的娘开了口。
陈月顿时吓得愣住了,她不敢相信像座山一样的父亲就这样倒下了。那时的爹也不过二十几岁的年龄,一个靠打猎为生的男人瘸了腿意味着什幺,陈月是知道的,她晓得自己再没机会去念书,这个家也再不会好过了。
那个天寒地冻的夜晚陈月到现在都记忆犹新,贫贱的一家三口抱在一起痛哭,感叹命运的无常捉弄。而好笑的是,这心酸且深刻的一幕居然是陈月对这个家的最后一丝印象,陈月没想到往后这个家会像被风吹落叶一样,被一点点卷走。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爹摔了腿了消息传了出去,几乎整个山寨的人都往陈月家里跑了一遍。爹当年是村里出了名的长得俊,又是捕猎的一把好手,人们纷纷前来一面送点米面茶粮,一面惋惜命运不公。
陈月一开始听得耳朵都起了茧子,可后面人们渐渐不来了,陈月又开始怀念起来,因为少了这些布施,这个家开始异常艰难。
可日子再难也还总是要过。陈月开始学会了挑水割草,喂鸡喂羊,甚至于平日里都是男人干的耕地砍柴等重活,陈月也卯足了劲干,倒是在山寨里落下个懂事能干的好名声。
爹的右腿几乎不能动弹,半边身子也是时不时就痛得发慌,平日里只能干些捡菜烧饭的轻活。他开始变得越发沉默,经常闷着抽旱烟,谁也不搭理。
而娘也开始变了,她几乎变成了另外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