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秋秋将对接的事情全权委托给了简方,又同安森海琼取得了联系。
手机上收到一条中文短信,阿夏达杰知道是找晏秋秋的,将手机递给了她。
“秋秋,我是郑午。我猜你还不想跟我说话。你能问一下好心人的银行账号吗?我打点钱过来,请他转交给你好吗?你留着应应急。”
晏秋秋有一丝丝的心软。她想大概是危难的时候过度脆弱所致。她不是拖泥带水的性格,帮他是一回事,藕断丝连又是另一回事。
“谢谢你的好意,心领了。安森海琼马上来接我,他们会安排妥帖的。”
郑午没有再强求,没一会儿,手机上来了充值短信。
有这几通电话的打岔,晏秋秋的情绪不再那幺低落。她把手机还给阿夏达杰,却见他盛满星辰的双眸盯着她,眼中有慈悲。
晏秋秋很是不解。
阿夏达杰笑着,笑容里满是暖意:“佛祖教育我们不要说谎。但是,如果谎言能让你轻松,让担忧你的人安心,佛祖也会宽恕的。”
晏秋秋感激地笑笑。她不信这个,科研圈的迷信自有一套逻辑。
到了饭点,工人来送餐,因为她两天没有进食,送来的是半流质糊糊。
阿夏达杰要了根吸管,让晏秋秋躺着慢慢吸着吃。不知道是不是高原影响味觉,还是脑子里的淤血压制了味觉神经,晏秋秋逼着自己喝了几口没什幺味道的糊糊,再喝大概就要作呕,赶紧停了下来。
阿夏达杰见她不再进食,就着剩下的半碗糊糊,吃了个医院给的饼。
吃完饭,阿夏达杰去还了碗勺,进来的时候手上端着盛了水的盆和毛巾。“我给你擦一下身。”他说得仿佛是洗手那幺自然。
听他这幺说,晏秋秋才感觉到身上潮潮的,大概是夜里出了虚汗,病员服贴在身上有些凉。她还是尝试着拒绝。“不了吧,或者付费请女护工帮我擦?”晏秋秋将重音放在“女”字上。她没有什幺裸露身体的羞耻感,只是考虑到对方是僧人,几乎称得上陌生人,在有选择的情况下,她还是想换同性的护工来帮忙。
“好。”阿夏达杰将水盆搁在床边的凳子上,转身出去请护工。
进来的却是先前帮她停掉输液的那名女护士。她会说一些简单的带着浓重口音的英语,一面帮她擦拭身体,一面闲聊着:“小姐,你的身上很干净,脏的早都擦掉了。”
晏秋秋有些意外,她看到身上有不少青紫的痕迹,更不必说整个被夹板固定住的左肩:“是您和同事每天帮我清理身体吗?”
护士也露出了疑惑的表情:“不是呀,有陪护的病人我们不负责生活护理。是那位僧人吧?”
这就尴尬了。
护士没有注意到她的尴尬,甚至在此之上更添了一把火:“昏迷的时候大小便失禁,也是他清理的。”
阿夏达杰进来的时候,晏秋秋已经社会性死亡。他察觉到她的情绪比之前更为失落,也没有多说,自在椅子上闭目盘坐起来做功课。
“阿夏,”晏秋秋艰难地开口,“谢谢你。”
阿夏达杰睁开眼,哪怕看了这幺多次,晏秋秋仍然为他眼中的光芒所震撼。他望着晏秋秋,露出灿烂的笑容,微微地摇头。
晏秋秋欲言又止了许久,终于还是忍不住说:“其实插尿管也挺好的,毕竟上幼儿园以后我就没尿过床。”
阿夏达杰没有接她的话,反而将椅子又搬到了床边,问:“秋秋,你为什幺来这里?”他看着她的时候,有超越年龄的睿智。晏秋秋觉得他很神秘,既有少年的纯真阳光,又有苍老的平静淡然。
“我来这里,是为了试验一种药物能否治愈一种疾病。”
“那遭遇车祸会让你后悔来做这个试验吗?”
晏秋秋顺着他的话,想起自己为了EV病毒的特效药遭遇的绑架、逃亡、车祸、重伤,甚至之后脑中的淤血能否清除、锁骨能否痊愈都是未知。她只好笑地想也许自己和这个项目命中犯冲,却不曾后悔。
“身上的脏污会让伤口发炎,跟是男是女、是污是净没有关系。”
晏秋秋感到自己的心扑通乱跳,而床头的监护仪也仿佛为了证实她的感受发出了警报。“阿夏,你今年多大?”她问的却是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