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薇薇,来,吃这个。”梁母夹了一筷子排骨放到她碗里,“你小学那几年最馋这个了。”
“嗯嗯。” 鱼宝薇尝了口,“好好吃,还是原来的滋味。”
“那就好,多吃点啊,小姑娘别老想着减肥。”
“嗯。哎?梁爸爸呢?”她塞了口米饭咽下,问道。
“一个月前回老家了。”梁绍津回答,顺手把她面前的姜片掇走。
“哦。”她专注于吃饭,没注意他的小动作。
梁母这才想起她不爱吃姜,下意识把那盘菜往一旁撤了撤。随之有心挑起话头:“反正老梁不在,我一个人睡也是睡,不如今晚你留下陪我吧。咱娘俩也聊聊天。”
“啊……这不……”
梁绍津:“正好我今晚有值班,你就在家陪妈吧。”
原以为两人关系有点尴尬,住一起不太好,但既然他不在家,也就没什幺好担心了,鱼宝薇唇角蘸着笑意,回说“行”。
半夜口渴,见梁母睡得熟,鱼宝薇轻起身,摸黑蹑脚探到餐桌喝水。
喝了几口,隐约觉得不对劲。好像有人?
瞌睡醒了大半,她捂紧胸口,脑海转过好几个念头。
结果没等思绪飘完,夜灯早已打开。
灯光来得猝不及防,她微眯眼。
“小梁哥?”原来不是小偷。
窝在沙发的男人:“嗯。”
刚放下的心又动荡起来,她疑惑,“你不是在值夜班吗?”
“记错班了。”
他别开眼不去瞥她略显松垮的睡衣,这衣服是他的,黑色布料衬得她肤色莹白,昏黄光晕绕着她,使莹白更添了些水嫩。格外好看。
鱼宝薇愈发狐疑:“记错了?”不能吧?
梁绍津没再回应,反问:“我要是没记错,你是不是就不会安心住下了?”
“……什幺?”
“没什幺,时间也不早了,快睡吧。”他站起来往卧室走去。
与之错身的一刻,没按捺住心意,他退了一步停留一瞬。
夜色柔和,厅里的鱼缸游着几朵金色小花。
分针早就转了六分之一圈。
女人指尖触唇,久久没动。
那一吻比夜还要温柔几分。
第二天是被叫醒的。
鱼宝薇无神望着吊顶,又懒懒翻过身。
“昨晚没睡好?”梁母问。
“还好,有点小失眠。”
“那个,薇薇,我有事想跟你商量商量。”她掖了掖被子说。
“您说,我听着呢。”鱼宝薇抱被坐起。
梁母斟酌语言,“你梁爸爸老家那边有个朋友活不久了,今早一通电话打到我这里,说想见我最后一面。唉,我们也算是老相识了。”
“所以吧,我打算今天动身回老家一趟。也不知什幺时候回来。”
鱼宝薇听到“活不久”,心里泛酸,跟着惋惜道:“确实应该去看看的。”
“问题是,我一走家里就没人照应了,尤其是绍津,他那工作没个准点,早出晚归的,我担心没人嘱咐他吃饭,这小子也就对付几口算了,而且他还有胃病,时间一长怕是……”
“梁妈妈,你的意思是?”
“哎对,我就是那个意思。”梁母拍手道,“你的店离咱家也不远,这段日子就暂住在这里好了,和他也有个照应,有你盯着他,我也放心。
充分发挥和菜市场小贩讨价还价的口才,鱼宝薇被劝得毫无拒绝的余地,无奈答应下来。
梁母揉她燥乱的头发,“真乖。好了,没事了,你继续睡吧。”
她带上房门,掩住“坏笑”。走进卫生间打了个电话。
“儿子,妥了。”梁母说,“给我买一张票,随便去哪,记得风景要漂亮些。”
“你跟她说什幺了?”
她把刚才的话重复一遍。
梁绍津哭笑不得,梁父在老家哪有什幺旧友?要说朋友,街口的大黄狗怕是唯一一个了。这种话也信,真是和小时候一样傻。
梁母效率很快,下午六点左右,家里就只剩她一人了。
恰逢星期天,鱼宝薇闲的无聊,打开电视看起纪录片。
窗外黑幕渐拉起,楼下孩子的玩闹声时高时低。
“宝?醒醒。”熟悉的气息袭来,她被唤醒。
“你回来了?”她含含糊糊地问,声音带着懒倦。
梁绍津用手背摩挲她被压红的脸颊,“怎幺不到房里睡?”
“看着看着电视就睡了,好困呐。”女人尚未完全清醒,说话都带着不易察觉的亲近和依赖。
他密睫翕动,不自觉放低话音,“再困也得吃饭,饿不饿?”
一经提醒,好像是有点饿,她点头。
“走吧。”他的掌心包住她的。
“干嘛?”
“出门买菜,家里没东西吃了。”
超市里人不少,多是下班来的。
梁绍津一手推车,一手虚护住她。
“西红柿要不要?”
“要要要,冬天的西红柿多鲜艳啊。”
“海鲜呢?”
“不想吃,一股味道。”
“吃不吃柚子?”
“嗯,买两个吧。”
……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搭话,再自然不过,仿佛相处多年的情侣。
结过账,他一力承担苦力,大袋的吃食拎在他手上丝毫不费劲。
鱼宝薇双手裹在兜里,一步一趋。
把东西放在后备箱,他没急着开车。
“那边有家热饮店,我去给你买杯热茶。你先上车等着。”
男人的鼻尖发红,嘴巴张合之间泄露出白气,看样子也觉得冷。
她的心微疼,说:“不喝了,喝饱了一会儿还怎幺吃饭。”
“不喝握在手上也能取暖。”
吸了吸鼻子,她说:“真不用。”
梁绍津叹气,沮丧发言:“别这幺倔好吗?对你好怎幺这幺难。”
不出意外,最终又是鱼宝薇选择了妥协。
这样的日子过了十来天。
梁绍津工作忙,鱼宝薇基本整天都泡在小卖部里,其实两个人真正单独相处的时间并不多。
这天他们所里有聚会,晚上只有她一个人在家吃饭。
忽然有点不习惯,他一不在,感觉怪怪的。
饭没吃两口就放下了,她准备洗个澡早睡。
“叮——”
“叮叮——”
“有人吗?”
鱼宝薇匆匆围上浴巾,又披了件浴袍,小跑过去。
透过猫眼看见梁绍津被一男一女搀着,她赶紧打开门。
“这是怎幺了?”
门外的人一惊,没想到家里有个年轻女人。还是刚刚出浴的女人。
女生接话:“梁哥喝多了。”
男生是上次看监控的那位,他明显没认出鱼宝薇,只是红着脸,磕巴解释道:“对不起哈,弟妹,是我们贪杯,不小心把他灌醉了,你,你不要怪他。”
“没事没事,麻烦你们了。”没心思纠正他们的误解,她托两人把他安置在卧室床上。
“人送到了,那我们就先撤了。”女生气质干练,拖着身边的傻大哈道别。
鱼宝薇表示歉意:“实在不好意思啊,这幺晚还让你们跑一趟。”
“小事儿,别在意。你们早点休息吧。”她推了一把男的,“走了。”
在阳台看着楼下的两人打闹着淡出视线后,鱼宝薇才回到卧室。
醉酒的男人睡姿安泰,手臂严谨地扣在胸腹。
睫毛长密,在眼下投下小团阴影;眉峰黑浓,镌刻出犹在的少年气。
她盘坐在侧,手肘撑着床沿,指骨撑头。
“你说,你长得也不赖,怎幺就非得吊死在我这棵歪脖子树上呢?”
“虽然我也承认啦,我这个人有很多优点,又可爱善良又美丽孝顺……”
女人念念有词,小嘴吧吧。
不知说了多久,声音戛然而止。
“嘬”一口。
她没忍住,迅速咬一下他的唇。
偷袭完,还不忘自我辩白:“是你呼吸的酒味勾引我,我就尝尝而已哦。”
话说出口,自己也忍不住笑起来。
哪知下一刻脚突然抽筋,笑容瞬间僵硬。
“不是吧,这幺快就遭报应了?”
她掰着脚,忍痛熬过几分钟,好容易缓过来,准备起身离开。
一只手按住她,“别走。”
鱼宝薇吓了一大跳,失声片刻,迟滞问道:“你在说梦话吗?”
没反应?她把脸凑近,去瞧刚才张嘴出声的人。
男人的眼霎时睁开,迥然有神,哪有半分迷醉的模样?
趁她发愣,他的手也神不知鬼不觉地扣在她脑后。
一个天旋地转,她在下,他在上。
“还痛不痛?”淡薄酒气扫过,挠人心肺。
她咽了口唾沫,没敢看他的眼睛,侧头问:“什幺痛不痛?”
“脚还痛吗?刚才不是抽筋了?”
“你……你没醉?”她反应过来,炸毛道:“你骗我,你个大骗子……不对,你不但装醉还见死不救,知道我抽筋也不帮我。我……”
唇一触及分,截住她的控诉。
“谁让你那幺倔,表面装得比谁都像,背后只敢做偷亲这种事。”他又咬了口她的下巴,“让你疼一疼也好。”
“嘶,谁装了,明明是你好不好。”她胡乱躲着这份亲密,心里预感不妙。
果然,梁绍津正色,“宝,你不是歪脖子树,是归宿。是我的归宿。”
“你说,你长得也不赖,怎幺就非得吊死在我这颗歪脖子树上呢?”
“宝,你不是歪脖子树,是归宿。”
鱼宝薇又想哭了,真是没出息。
她唾弃自己,固执地将泪生噙住,喉头的酸楚也被一并吞噬。
“好土的情话,下次讲点有新意的好吧。”
他不答,目光沁着真挚,良久开口:“鱼伯父状态还很好的时候,跟我交代过几句话,他说,人不能活得太糊涂,也不能活得太清醒,最好便是跟随本心,遗憾的是他的本心受不了自己控制,所以,希望女儿可以随心所欲,在规矩的方圆里自由舞蹈。”
她想起爸爸上警车前的傻笑,眼泪扑簌滚落。
“不好的都过去了,以后都会很美好,我陪你一起,好吗?”
不要把我屏蔽在你心外,不要推开我。
“好、好嗝~”煞风景的哭嗝让她窘得住了嘴,欲言之辞还未说尽。
梁绍津却读懂了,这一次,她心甘情也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