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浴一把拉住眼前的人,将连翘护到自己背后,连翘身形瘦弱,头顶堪堪到她蝴蝶骨的位置,她顿感安心,似乎又嗅到了夫人身上的檀香。
贺场站在她们身后,身前一灯如豆,照得他面如冠玉,他不吭声。夜光中她的背影孤傲如常,背挺腰直,面对一众冷弓冷箭也不畏惧。
真的只有一步之遥,那扇门,好像只要一步就可以迈出去。
贺场移步上前,与她双目交汇,牵起她的手。
烟花绽出璀璨星亮,光火耀目,他捋过她颊边那缕青丝,带领她转身就走,另一手擡起发令。
温浴擡头冲他们大喊:“停下!谁都不许动!”
那只手紧握她的,温浴捏了捏包裹她的,命令他身后的侍卫:“带连翘去柴房,我有话要跟她说。”
贺场帮她擦净颊边烟灰,把时间留给她。
她推开柴房的木门,连翘双手伏地跪着,身上没有枷锁,脸上也是干净的,房里只挂着一盏油灯,光线昏暗,分外迷蒙。
连翘仰望她,哽咽一瞬才问到:“为什幺不想跟我走。”
“我为什幺要跟你走。”
她们同样倔强,连翘擡眸道:“你被迫嫁进这座府里,喝避子汤,事事隐忍,你不爱他,我不想看你在这府上受折磨。你明明可以跟我逃出去的,我可以赚钱养你,我也可以给你幸福!”
连翘道出了自以为是:“是你将我从地狱解救出来,我这条命是你的,我愿意当牛做马伺候你一辈子,爱你一辈子。你是我的救赎,所以我也不能……不能没有你。”
怎如此,错爱一人,还要错爱一生。
温浴低头看她,竟不知该如何开口。
她跪爬到她裙边,她穿枣红真是好看,她仰望她,爱慕她,什幺都可以,只为她。
“我可以再想办法,我们还可以逃出去,我们一起逃出去,我真的可以,我可以……去你想去的地方,我们一起逃出去……”
她捧住枣红裙摆,声音里极尽乞求。
“求求你……不要恨我……我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你。”
温浴轻叹,低头与脚边的人对视:“连翘,你错了!”
“当初我救你回来,无非是看你可怜。我确实曾想逃出这座府邸不假,但那只是因为我糊涂了。”
房中油灯摇曳,将两人的身影映在墙壁上,拉得长长的,也将那股檀香拉入连翘的额前。
“人可以糊涂一时,总不能糊涂一世。自那事之后我再无出府的念头,你怎会看不出来。我喝避子汤自然是另有打算,你何苦在我面前也喝下一副避子汤药做样给我看。你又在他面前说那些挑拨我们夫妻关系的话,我留你一命,你却不懂及时止损。”
字字铿锵却字字诛心,连翘连连摇头否定:“不是的,不是的,你是被迫的,你想逃出去的……”
“你来这世上走一遭,尝过苦辣和辛酸,也总有一日能尝到甜的。救赎不是托付,我将你从那泥潭深处拉出,是助你重新开始,你有福气选择新的人生,你的路还很长,累的时候就停下来喘口气,现在哪懂什幺是爱,别再明知故犯了。”
她转身,背脊依旧挺得直直,继续道:“若是这里的回忆太伤你,那些你不知道的地方,都值得一去。”
连翘抽噎不知所措,她的心被掏出个窟窿,枣红裙摆再捧不住,更碰不到。她仰望她,喉咙堵着一团烈火,哭吐不出,昏暗油灯照不清她仰望的人了。
走至门前,看她抖动的小背,她跪伏在地哭地撕心裂肺,眼里攒着滚烫,依旧向她仰望。
“连翘,我希望你能有一个好的结局。”
温浴轻拉开木门,回头望向她:“还有。”
木门轻启,恰此时框上爆出璀璨花火,在她身后倏然绽放,温浴朱唇微翘,杏眼中繁星含情:“我爱他。”
柴房门闭,天边金灿烟花轰隆炸开,连翘魂飞魄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