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衍伤在肩胛,刀尖上舔血四五年,深吸了口气,觉出这伤不在要害,一时半会儿要不了他的性命,正暗自庆幸,却见对面楼上竟也埋伏了人,刹那间三支羽箭并驾齐驱,又是冲着他怀中的人来的。
他一手掀起小摊的,将箭挡了去,八个亲卫拔出剑来,将他们二人团团围在中间,鹤望向天空中发出响箭,呼啸一声,穿破夜空。
远处的人群以为是有人在放烟花,仰着脖子等了很久,没等来空中的火光,却听人喊道:“有南诏乱党,杀人啦……快跑呀!” 人群的步子乱起来,撞翻了沿街的摊贩,撞倒了高耸的灯楼,顷刻间火光四起,哀嚎不断。
亲卫们剑拔弩张地防备着,过了好一会儿,不见再有冷箭,隐约看见两边搂上埋伏的人似是撤了下来,赵衍吩咐鹤望:“你将我背上的箭身砍断。”
鹤望手起刀落,铿锵一声。
赵衍倒抽一口冷气,捏着妙仪肩头的手又加了力气,将失了神的她重新拉回了现实之中,只听见人群混乱逃窜,哭喊声不绝于耳。
她的手不知什幺时候已经抱住了赵衍的腰,袖口觉出粘稠的湿意,整个人埋头在他的怀中,鼻尖处尽是血的气味。
赵衍缓了口气,站起来,带着她往一条暗巷中走去,边走边向众人吩咐道:“来两个人跟着我等援兵,其他的人随鹤望去,务必抓一个活口回来,小心口里藏毒……再立刻传信封城。”
鹤望领命去了,赵衍放松一口气,才觉出怀中的人双手箍着自己的腰,软软的身子瑟瑟发抖,有心逗逗她,低下头轻轻道:“下次在床上,也要这样抱着才好。”
妙仪听了,立时松了手,又被赵衍按了回去:“再抱一会儿,说不定过了今晚,你便再也没得抱了。” 他自然是吓她的,可感觉到怀中的人没再松手,便又笑道:“今日我也算还了你一箭之仇了……”
他话音未落,听见巷子那头传来刀剑铿锵的声音,于是放开了妙仪,将她藏在一块木板后面,提剑过去。
来人不多,只五个,俱是穿了夜行衣。除了为首的那个,其他四人都遮了面,所幸巷子窄小,以三敌五虽吃力些,拖上些许时间以待援兵确是不难的。
只是为首的刺客,招招狠绝,力大无穷,将窄巷两侧的砖石砍得火光四射,恨不能立刻要了赵衍的性命。
双方缠斗了不多时,援兵果真到了,将巷子两头围住,那五个黑衣人尚未得手,退路就被斩断了,局势刹那间扭转过来,赵衍放下心,回头问鹤望道:“抓住了幺?”
鹤望不语。
赵衍也不再细问,吩咐军士们道:“将箭往他们腿上放,留活口。”
他话音刚落,只听为首的那个道:“放我们走。”
赵衍转过头看他,微微眯起眼睛,他藏在木板下的人,不知什幺时候,被他架在了刀下……转念一想,突然明白过来了,随即冷笑一声:“你是哥舒旻……” 不蒙面就是为了让她认出来。
哥舒旻道:“行不更姓,坐不改名,放我们走……不然我拉她一起陪葬。”
他们过了晌午接到嬷嬷的密信,说是公主让他们在雍州刺杀赵衍,好不容易找到了人,还没机会下手,就被人捷足先登。可怪异的是,那些人似乎不想真的取赵衍的性命,胡乱射了几箭,又将人群搅乱,便遁逃得没了踪影。
不过正因如此,才将赵衍为公主殿下挡得那一箭看得清清楚楚,如今逼不得已,且试一试,那人若是真的下令放箭,再将殿下推出去不迟。
赵衍眸色暗沉,死死盯着刚刚被他用命护着的人,嗓音沙哑:“不过区区奴婢,你怎幺知道我舍不得你杀她?再说……你若连自己未过门的妻子都要拿来当人质,不如留给我当一辈子奴婢算了!”
哥舒旻虎躯一震,不解地看向妙仪,见她摇摇头又点点头,也无暇细想,又道:“就凭你为她挨下的那一箭。”
赵衍沉默不语,鹤望看出他的犹豫,对着众人急急道:“还愣着干什幺,刚刚王爷已经下过令了……”
他话未说完,赵衍擡起了伤手:“慢着……”
箭簇还在他骨肉里,牵动起来钻心的痛:“先放他们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