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岁面带拂帘,坐在床榻上,懵了半晌。
片刻前,她方将周遭对着她好一顿嘘寒问暖的婢子们遣了出去。
那些个婢子一人一句的,又是请罪又是要服侍她,着实教她一个狐狸脑袋两个大。
岁岁一时无措,生了些后怕的心思,想着还是将那劳什子公主寻回来算了。
若非那公主言辞恳切,又是紧紧抓着她的衣衫,又是死缠烂打的扒着她不放。她也不会软了心,真作出替嫁这等子丢狐狸脸的事来。
然她被迷了心窍,心中攒了好些个疑惑。既已踏出了第一步,她也只好硬着头皮继续扮演下去。
一面替着公主搅了和亲的局,一面能随时接近温怀瑾,好光明正大的拿回另半颗妖丹。
岁岁在心中梳理了一时半会,陡然发现这事说起来也没甚好忧心的。
一来她会法术,二来公主成日里躲着温怀瑾,面上还遮掩着拂帘,且身边伺候的都不是旧时便跟着的婢子。因而便是换了个人,怕是也无人发现。
岁岁渐渐释然,虚抹了一把额间的汗,学着从前遇到的那些个贵胄的做派,轻咳了一声,招了人前来问询。
一青衣小婢忙应声行来,低垂着头,畏畏缩缩的,俯身道:“殿下。”
岁岁起身略过婢子,掀了毡帐帘子的一角,问道:“外头可是太平了?”
婢子答:“是,不过大王子受了伤,几位太医都在账内,殿下可要……”
婢子倏地止了话头,不敢再言。这些时日,但凡提上一句大王子,殿下便会恼一次。若非今夜太过慌乱,她亦不会猝然失言提及大王子。
婢子战战兢兢地匍匐在地上,低声求饶,音色犹带几分哭腔,“殿下恕罪,奴,奴一时无心失言……”
岁岁轻叹了口气,捏了捏眉心,委实不想再听些什幺罪不罪的话,她摆了摆手,“无事,带我去瞧瞧。”
婢子教她此举愣住,怔了一瞬才反应过来自己约莫是从鬼门关有惊无险地过了一遭。
“怎地了?”岁岁蹙眉轻问。
婢子蓦地一惊,忙磕了几个头感恩戴德,便起了身拥着岁岁来到了温怀瑾所在的毡帐。
侍卫候在账外,一盆盆血水从账内端了出去。岁岁瞧着便骇人,长睫颤了颤,步子停在不远处,一时踌躇不决。
候在账外的一干人见着岁岁前来,下跪行礼后,领头的一侍卫便拦住了她的去路,回禀道:“殿下,大王子并无甚性命之忧。天色不早,您今日又受了惊,不若早先回账内安歇。”
“本宫进去瞧瞧,安了心便回。”岁岁提裙走了一步,那侍卫仍是不卑不吭的拦着她。面上虽是端得恭敬,动作却大不敬的拔了腰间的匕首抵在岁岁面前。
岁岁轻嗤一声,攒出些气势来,冷眼瞧着侍卫说,“大王子是本宫的夫君,本宫忧心夫君,自然该是要去探望一番。然尔等偏生拦着,是与本宫作对还是与大梁不敬?”
侍卫横着一身的蛮肉,“属下的职责便是护着大王子,可今夜行刺者皆是大梁人士。殿下原就不喜大王子,又何必在此惺惺作态,莫非……”
“退下!”忽而从账内传来一个大嗓门,“怎幺这般与公主说话?不知礼数冲撞了公主,还不滚去领罚。”
是图葛。他自账内掀帘而出,上前跪在岁岁面前,恭恭敬敬地行了个中原的礼数,“大王子已经醒了,有劳公主随臣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