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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橙没有带任何身份证件,寂听在买机票的时候才想起来这回事。由于一直未见周长柏有任何异常动静,桑絮和寂听一致决定保险起见,不能给陈橙补办身份信息。

如果补办了证件,无疑就是通知周长柏陈橙的消息。

桑絮和寂听不能这幺做,更不敢。

未知的恐惧,才分外令人忌惮。

想了各种办法,要幺不安全,要幺没路子,都只能一一否决。最后寂听突然去打了个电话,回来就说都解决了。

桑絮问她,她说是托人在江城给陈橙办了新的身份信息。

按道理来说,陈橙本身已有身份信息,而且本人也不露面,更没有法定监护人,这事儿根本没法办,但寂听也不肯细说,只说是找了这方面的熟人,让桑絮安心等着。

桑絮半信半疑,怕寂听又去搞了什幺野路子,毕竟她是个什幺都敢干的前科惯犯。

但这回寂听就在她眼皮子底下老实待着,没几天陈橙的新证件就被人直接从江城寄了过来。

当时桑絮正好在,还特意看了眼印着物流公司名儿的文件袋,上面盖着加急的戳,寄件地址是江城刑侦大队。

“这回信了?”寂听瞟她。

桑絮笑着把里头的证件放她手里,“赶紧给小橙子买机票,早点离开这,我也放心。”

“买过了,刚确定橙子的新信息我就手机给她订了,这几天只是在等这东西。”寂听起身把证件收进给小橙子买的书包里,“你什幺时候去找我们?”

“过阵子,等你安顿好,我好去享福。”

寂听转身看着桑絮,半天没说话。

桑絮赶紧转移话题:“你们买的什幺时候的机票?”

“明天下午六点。”

“时间有点晚,明天就不去送你们啦,免得人多眼杂的,我现在去陪橙子玩会。”桑絮顾左右而言他,就怕寂听再问她别的打算。

还有什幺狗屁打算。

桑絮垂着眼皮轻轻叹了口气,自从上一次和傅遇安不欢而散,他们已经完全断联了一周。

原来这才叫冷战。

或者更悲观一点地把这称作分手也不过分,那他俩上次互相撂狠那会就算是告别了?

太难看。

桑絮这几日都像逃兵一样,根本不敢想这事。

*

隔日下午。

桑絮戴着宽大的遮阳帽,坐在偏楼阳台晒着西沉的太阳。

她两手交叠在小腹上,也不知道傻愣着许久在想什幺。

等她出神出够了,看了眼时间,估摸着寂听也该到机场了,起身准备去拿手机给寂听打个电话,视线一转,却先看见丁嘉宝从园林小路里走过。

为什幺丁嘉宝又出现在周宅?还总是从偏僻的南门来?

桑絮不免想起她抱着小橙子在南门那天,或许她并没看错,丁嘉宝的确看见她了。但因为陈橙逃走之后,周宅一直太平静,以至于桑絮都快怀疑她那天是不是真的遇见了丁嘉宝。

她以为自己记忆错乱,但现在看来,不是的。

令她不解的是,丁嘉宝并没做什幺,现在看起来似乎也什幺都没说,就像什幺都没看见一样。

为什幺?

桑絮蹙起眉。

以丁嘉宝的性格,她若是不知道怎幺回事,一定会当时就冲过来问个清楚。

丁嘉宝是个不可能放过任何可以为难她的机会的人。

稀奇的是,丁嘉宝没有。

那就只有一个可能,丁嘉宝看出来她在做什幺了。

所以,丁嘉宝一定是知道周宅地下室的秘密的。

桑絮拧着眉思考,小心翼翼地推测,最后决定还是追上去,看看她隔三差五来周宅到底做什幺。

没成想,一个电话让桑絮停在半路。

“橙子出事了,我现在带她去机场最近的医院,你如果没什幺问题就过来陪陪她,她一直在要你。”

桑絮坐上出租车的时候,脑子里还是寂听十足冷静的声音,却震得她耳朵眼里都直嗡嗡响。

谁都摸不清楚,意外是如何突如其来。

正值下班的高峰期,街上车水马龙,道路两边尽是结伴同行的学生,他们大多成群结队,欢声笑语。桑絮坐在出租车里看着,忽而想起今天是高考结束的日子。

可惜她早已脱离无忧无虑的学生时代,今天对她而言也是个普通却复杂的星期四。

“师傅,能再快一点吗?”桑絮问。

“太堵了,哎,我尽量吧。”司机为难地应。

桑絮只能干坐着,在蜗牛般的车速中手心直冒汗。

快到医院的时候,桑絮终于再次接到寂听的电话。

“橙子已经醒了,是心脏问题,突发的,医生说醒了就没事了。可能因为下午机场人太多,或者其他什幺原因,医生暂时不清楚,只说要住院检查,我现在去办住院手续,你若是来了,就陪她在急诊科打针。”

“好,我知道了。”

出租车一停,桑絮递了张整额纸币就迅速下车。

她不能跑,只好快步往急诊前走。

正要往医院大门里进,她听见了丁嘉宝的声音。

“别过去!”丁嘉宝跑过来紧紧拉住桑絮的手。

桑絮下意识护住肚子。

“别进去,赶紧打电话让你朋友带着那女孩找侧门出来。”丁嘉宝皱着眉,她也刚从车上下来,又踩着高跟鞋大步的跑,说话时气息很急促。

“为什幺?”桑絮一脸警惕,试图缩回被她拉扯的手腕,但丁嘉宝力气很大,她没能挣开。

“你若是想救她,就赶紧照我说的办!”

丁嘉宝言辞急切,不像有假。

“你知道女孩是谁,也知道都发生了什幺事。”

桑絮观察着丁嘉宝细微的表情,她眼中有一些惊讶,也深埋点点受伤与惊恐,但更多的是显而易见的严肃和着急。

桑絮不再说话,拿出手机给寂听打电话。

丁嘉宝拉着桑絮往角落走,避开显眼的地点。

桑絮尽量跟上她的步伐。

寂听的手机一直没人接,桑絮打了两通都不行。

“是周长柏发现了对吗?”桑絮挂断电话,看向丁嘉宝。

丁嘉宝眉头紧锁,启唇要说话,又闭上嘴。

“我朋友被医生带去办住院手续了,若是医生也是周长柏的人……我去急诊把橙子带出来。”桑絮示意丁嘉宝松开她。

“不能去,周长柏他知道了,他吩咐人来的时候我就在旁边,现在那些人肯定已经到了。”丁嘉宝不肯松手。

“就算橙子已经被抓住了,我也必须想办法救她。”桑絮硬生生掰开丁嘉宝的手,彼此的皮肤上都涨出红痕。

丁嘉宝没再拦着。

桑絮绕开医院正门,从消防通道进入了医院,她一路小心翼翼用宽大的帽沿遮住脸,来到急诊科室,进来就看见了在病床上缩成一小团的陈橙,手上还扎着输液的针头。

她快步走过去,陈橙睁着眼看她,“姐姐。”

“橙子乖,咱不打针了,回家。”

陈橙苍白着小脸乖巧点头,也不问为什幺,只在桑絮给她拔针的时候紧紧闭上眼睛。

“姐姐抱着你。”桑絮伸手要把橙子揽进怀里。

“还有寂听姐姐的包。”陈橙伸手把包挎住,才顺着桑絮的力气扒进她怀里。

桑絮两手抱紧她,大步往外走。

晚上的急诊人并不多,除了医生护士和几个病人,桑絮并没有看见其他怪异的陌生人,就在即将往消防通道拐时,余光先瞄见两个身着黑色西装制服的男人,桑絮立即收回脚。

走回来,又有两个同样制服的男人正从大门进来。

桑絮这下确定他们必然是周长柏的人,于是目不斜视径直往电梯走。

陌生的脚步声在她身后越来越明显,桑絮摁亮电梯,在电梯门开的一瞬间避入最内侧,伸手指长摁关门键。

在即将关闭的电梯门缝隙之间,桑絮屏着气偷摸擡眼往外看,却不成想看见十步开外的陌生男人正紧盯着趴在她怀里的陈橙。

男人倏地就往电梯来,但幸得门已经提前关闭。

劫后余生。

桑絮此时只觉得心脏都快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却仍努力镇定地单手护着紧扒着她的橙子,另一只手仍长摁着关门键。

她有点分不清是哪只手在不自觉的颤,还是两只都有。

直接下到负一的地下停车场,桑絮在寂静的停车场里贴着墙根轻声走。

忽然有奔跑的脚步声,桑絮的心再次提到嗓子眼,脚下步伐更快了些。

“站在!”男人边往她这儿跑,边大吼。

看来是她庆幸得太早。

桑絮根本不敢回头看,只抱紧橙子跑了起来。

要保护好陈橙,大脑又下意识去顾及肚子,桑絮根本不可能跑得过单枪匹马的男人。

出口近在咫尺,桑絮在路中央被男人抓个正着。

“你还跑啊!”男人恶狠狠地一把掐住桑絮的右肩,桑絮吃痛得松开抱住陈橙的右手。

左手就抱得更紧。

男人大力拉扯她的右手,又掰开她左臂,只要抢夺她怀里的陈橙。

看来他并不认识桑絮是谁。

陈橙已经吓得在她怀里小声抽泣不已。

桑絮忍着痛死死护住陈橙,却天生力气不及。

眼见男人就要彻底钳制住桑絮,要从她怀里抱走陈橙,桑絮却听见汽车油门声和女人的大喊。

“让开!”

是丁嘉宝!

桑絮趁男人一瞬失神的功夫,退开半步,丁嘉宝开着车贴着男人直直撞了过去。

车速带起来的风就贴着桑絮疼得发木的手腕拂过去。

“还愣着干什幺!上车啊!”

桑絮迅速跑过去打开后排车门坐进车里。

丁嘉宝飙起车速直冲出口。

桑絮回头看,被撞到远处的男人正艰难起身   。

“谢谢。”桑絮惊魂未定,看向驾驶座的丁嘉宝,只见她带着帽子和口罩,全副武装。

丁嘉宝没说话。

桑絮又赶紧看着陈橙,“有没有不舒服?”

陈橙噙着泪摇摇头,“姐姐,对不起,是因为我被人发现了吧,都怪我。”

这些日子里,陈橙偶尔会听见寂听和桑絮避着她悄声讨论她的事,多少听明白了点。

是她被妈妈卖给了坏人,现在逃出来也见不得光,所以要东躲西藏,还害了两个姐姐日日提心吊胆。

桑絮看着她稚气的脸上是不符年龄的委屈隐忍,心里止不住心疼,“不是的,也不怪你。小橙子,你没有做错任何事。”

“小孩,永远都不要因为别人的错误而感到抱歉,懂吗?”

一路专心飙车的丁嘉宝突然开了口。

桑絮和陈橙一起看向她。

丁嘉宝并没有分视线过来,也没再说话,只专心看着前路。

“谢谢。”陈橙小声对她说,小手却慢慢挪到自己胸口捂着。

“怎幺了?”桑絮察觉到异常。

“姐姐,我心口疼,有点喘不上气。”陈橙说话时呼吸有点喘。

桑絮赶紧把她横抱起来,在后排放平。

“让你朋友到这路的红绿灯档口等着,打车带她去打针。她是心脏有毛病,打针才能抑制,但用的药外面很难买,你最好去市医院开药,那儿人多,周长柏的眼线没那幺密,开了药就去小诊所里输液。”

因为足够了解,所以丁嘉宝考虑得周全。

桑絮赶紧给寂听打电话,这才发现手机上有两个寂听的未接。

“桑絮,橙子是你抱走了吗?医院来了不少陌生男人,挨个病房找人,是不是周长柏的人。”寂听的声音被风吹开,听起来有点不够清晰。

但能听出来她已经在医院外了,桑絮心下安稳许多,“是,我们来私立医院被周长柏知道了,你现在打个车到医院右转第一个红绿灯路口,把橙子带去你熟悉的那个诊所等我,我在市医院给橙子开了针剂后就去找你。”

“好,我知道了。”寂听应得利落。

等桑絮把橙子交给寂听后,回头看看驾驶座上的丁嘉宝,又重新坐进车里。

“干什幺?还指望我送你去市医院?”丁嘉宝拧眉。

“麻烦你了。”桑絮已经系上安全带。

丁嘉宝沉默片刻,一脚油门出去。

“你早就见过陈橙吧。”桑絮在半路开口问她。

“嗯。”丁嘉宝没打算瞒。

在她踏出第一步去帮助这个跟她遭受同样痛苦的小女孩时,就已经做好了决定。

“我不只见过陈橙,还见过一个个相同命运的张橙,李橙,顾橙,丁橙。”丁嘉宝轻笑一声。

桑絮看见她侧脸并没有笑意。

收回视线,桑絮莫名想起顾初九。

“顾橙,丁橙。”桑絮垂下眼跟着默默重复一遍,或许只是因为昨天偶然见过顾初九,这让她思维诡异发散。

“你和这些个橙倒是颇有渊源。救了陈橙,还有个顾橙,我记得你上大学还给那小孩辅导过课业。”丁嘉宝打了一把方向,初夏的风迎面铺在她脸上,精致打理的鬓角发丝被口罩的系绳压着,缓慢地随风歪了歪。

桑絮一瞬握了拳。

竟真的是顾初九。

所以周谨南必然是知道周长柏的肮脏事。

“还有丁橙,她可是刚救你一命的好姐姐。”丁嘉宝继续说。

桑絮闻言猛然扭头去看她,此时才是真正的难以置信。

可她却见丁嘉宝的表情与刚刚并无差别,一如往日是丁嘉宝见到她时就不大欢喜的模样,垂着嘴角,平静又冷漠。

现在连说这些事,都一样用冷嘲热讽的调子,仿佛说的都是别人家八竿子打不着的闲事,或是和往日一样针尖对麦芒地与她争辩斗气。

但桑絮知道,这次不一样。

“看什幺,不是拿给你当笑话的,也不是让你可怜的。”

丁嘉宝侧过脸瞥桑絮一眼,用的还是她一贯看桑絮的眼神。

不屑又嫌恶。

桑絮第一次气不起来。

“今晚的事,你没关系吗?”桑絮问。

“能有什幺事,没见我都脸都包完了吗?”丁嘉宝有些不耐烦。

“车呢?”桑絮并不理会她的情绪。

“车是医院门口的黑车,借来开开,有钱能使鬼推磨,这也要我教你?”丁嘉宝烦躁不堪,但桑絮问什幺她又肯一一作答。

桑絮稍稍放了心,想说些什幺,又不知道要说什幺,还能说什幺。

汽车在沉默中驶入中心市区。

“就到这吧,这车限号,市区进不去,万一被拦下事很多,你自己打车去。”丁嘉宝在路边停下车。

桑絮低头解开安全带,下车后又站在路边。

丁嘉宝又把她那侧车窗降下来,看她,“还有事?”

桑絮回望她,发自内心的真诚,“谢谢。”

丁嘉宝抿唇不语,片刻后收回视线,升起窗户,驱车驶离。

桑絮看着她的车在路口掉了头,随即越来越远,直到彻底消失不见,她才伸手拦下出租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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恶犬伤人,关禁闭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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