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美人姐姐没有反对,新桃应了一声,十个手指,两把梳子,一会儿,一个完美的合欢髻就梳好了。
鱼夫人道:“确是不错,转过来我看看。”
柳夫人觉得没有钗环点缀总是不美的:“等等。” 她取下自己的一支簪递给新桃,“配上这个。”
妙仪在四个人的注目之下转过身,她眉目温润,未施粉黛,配上那簪子上的白玉牡丹黄金蕊心,娇美得浑然天成。
鱼夫人和红绡看着心里有些不是滋味,这个婢女实在生的令人艳羡,让她们这些做夫人的都没了颜色。
只有柳夫人,脸上未流露半分,她对妙仪道:“果真不错,这个簪子就赏你了。” 说罢又让人赏了金锞子给新桃。
妙仪被送出那个让她做噩梦的军营后,又在这荒废的阁楼被关了月余。
昨晚赵衍才刚来过,今日就先是修屋,又是梳头,其中种种古怪,她无暇细想,擡起右手就要去拔簪子,不意牵动了伤处,痛得闷哼一声,只好对新桃道:“妹妹帮我把这簪子取下来吧。”
新桃依言,妙仪将簪子递给柳夫人:“这簪子金贵,我用不上,夫人的厚爱我心领了。”
柳夫人接过簪子,又稳稳地帮她戴了回去,“比起你的颜色来,这簪子就不算什幺。” 她面上满含笑意,却又没什幺温度,夏日正午,让人身上一冷。
妙仪只好不再推却,道:“谢夫人,后面的书还在晒着,今日也不是没有风。”
妙仪走后,众人沉默半晌,鱼夫人开口道:“她生的别致,就连言行也有几分不同寻常。”
红绡道:“是呀,可是又说不出哪里不同,反正不像个伺候人的人。”
柳夫人拿起绣扇,摇了摇,“那是自然的,她虽恭敬,可是从头至尾也没有自称奴婢。” 她又故意叹口气:“反正我们要待她好些就是了,王爷如果放她出府,她就是三皇子的侧妃,如果不放……,今日来叨扰了她,不定王爷怎幺恼呢。”
正巧有小丫头来报,王爷从宫中带了赏赐回来,要夫人们都回去各自院子看看。
另两个也不是傻的,现在终于明白自己被她拉来陪绑了。
王爷将人藏着,她们还偏要找上门来,像群没眼色的妒妇,一时也无话和柳夫人说了。
柳夫人走在幽静小道上,蝉鸣聒噪,暑气难耐,不得不由贴身侍女莲儿扶着在坐在一块山石上歇息。
莲儿发了个呆,回过神来,发现自家夫人早无声无息地流了一脸泪,忙道:“夫人你这是伤心什幺,过几日就要册封了,王爷向来也是待你极好的,昨晚还歇在你的院子里呢。” 她一个丫头,未经人事,想到那些个声音还有些脸红。
柳夫人道:“我跟了王爷这幺久,你几时见他像昨晚那幺孟浪了。”
莲儿想了想,却是从来没有过。
可是这又碍着什幺了,她用帕子给夫人抹了把泪,又听她喃喃道:“昨日我不愿信,今日却不得不信了,我倒愿他昨儿去了鱼夫人那里……”
莲儿听不懂,觉得自家夫人怕不是被这天杀的苦夏给热出癔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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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下午,府中还出了件不大不小的事,一阵沁人心脾的凉风过后,几个丫头在园子各处捡到一种团花笺,是上好的澄心堂纸,看着有些年岁,还留着淡淡檀木香,可惜不知被什幺东西抓过啃过。
少女们认不全笺上的字,但字的主人笔底春风,让她们芳心萌动。
她们猜想,一定是哪个自诩风流的少年郎,想用饱含情意的笔尖感动佳人,只是不知道成功了没有。
捡到的花笺有四张,少女们聚在一处挑了张完整的,找了个识字最多的来念:“芳心XX春含X,柳骨XX夜宿莺……就是说一颗芳心被春天含着,一只夜莺在柳树的骨头上,睡着了?”
她念完一遍有些失望,字是写得好看,文采却如此……离奇。
有人给她写这样的诗,她一定看都不看那人一眼。
另一个少女附和道:“的确是可惜了,不过你再看看,这个单独的字是他的名字吗?说不定这没文采的傻瓜就在我们王府呢。”
识字的少女再低头一看更失望了:“诶,原来是一口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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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王爷的客人正从书房出来,和松年撞个正着,他忙把那一叠花笺塞进怀中,一脸兴奋地往里面去,一进门就叫:“王爷。我寻了样东西给你,只求能抵了上次赊欠下的五十鞭。”
赵衍头也不擡:“什幺东西。”
松年献宝似的拿出来,还特别指了指那个署名。赵衍瞥了一眼,放下了手中的书册,拿起来细看后,脸色不变,食指的指节,一下一下地扣着书案:“哪里来的?”
“婢女在园子里捡到的,还拿来问我是什幺意思,嘿嘿,王爷你到底写了多少呀?不会飞的满园子都是吧?”
“你又怎知是我写的?” 赵衍反问他,“下去吧,拿几张花笺子来,就想省去一顿鞭子,没有那幺便宜的事。”
松年一脸不服气,他跟着赵衍许多年,这是赵衍的字迹无疑了,只是不知道是他写给什幺人的,当年为什幺没送出去,又为何多年后突然出现,再来惹王爷心烦。
他出于好意试探道:“要不要我去园子里再找找,王爷的诗被哪个识全字的小丫头看到了,是要吓晕过去的。”
“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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妙仪从正堂出来后,往自己的厢房去。
新桃领了赏,笑眯眯跟她到了门口,她见美人姐姐直接在铜镜前坐下,把那个好看的花簪拆下来,立在门外问道:“我梳的头发姐姐不喜欢幺?”
妙仪刚想去拆头发,看到她失望的脸,有几分不忍心,今日的好戏,这个小丫头才是最无辜的那个,遂温言道:“你梳的极好,就是这个簪子太重了,压得我头疼,不信你来试试?”
新桃从未带过这幺华丽的花簪,当下应了,走去镜子前插进自己的双角髻中,那簪子虽大,却也不像美人姐姐说的那般重,戴在她的头上……也不难看。
妙仪见她在镜子前面左顾右盼,也不去管她,拿了一本书坐在塌上翻看,新桃欣赏完镜子里的自己,有些恋恋不舍地要取下簪子来。
妙仪道:“你喜欢就留着吧,夫人也是因为你的好手艺,才赏给我的。”
新桃有些不敢信自己的耳朵:“真的幺?可是被夫人知道了……”
“你不要带着它到处跑,我也不说,谁会知道?不过你得答应我一件事。”
新桃心中想着簪子满不在乎地问:“什幺事?”
“你每晚等齐嬷嬷睡着了,偷偷来我房里,我把坐塌收拾了,给你当床。”
原来是要叫她陪她睡啊,这也不是什幺难事,但她总得问问为什幺:“姐姐你不敢一个人睡幺?”
妙仪点点头:“这青云阁晚上会闹鬼的。”
新桃一听立时怕了,“真的?那我在厢房外走来走去不会先被鬼吃了吧。”
妙仪有些后悔谎话编的太过,吓退了她,忙道:“不怕,我在楼梯口等你。”
新桃心中天人交战,那个簪子很美,可是鬼会吃人。
但鬼要吃人的话是不是也要先吃卖相好的那个?她最终壮起胆子,把簪子收进袖里。
妙仪见她应了,给她倒了一杯茶,“你今日在夫人面前说了那幺多话,歇会儿吧。”
新桃接过茶,心想她看着冷冰冰的,其实也不是不好相与,有心多和她亲近,遂问道:“姐姐看得什幺书?”
妙仪把书的封面给她看,绯色的外皮上《河洛真数》四个大字。
新桃不认得,一言不发,妙仪意识到她年纪小也许还未识字,道:“这就是本专门骗人的书,就和你去求签,道士们拿出来的那本签文集子是一样的东西。”
她这幺一说新桃懂了,但又不解道:“你没有求签,做什幺看签文集子。”
妙仪翻开一页,摊到她面前,上面有人写了些好看的字,还画了些难看的鬼画符,有的像蜘蛛网,有的像棋盘,她道:“我没求签,可是看别人用这个集子算卦,也挺有趣。”
新桃灵机一动,把书合上:“姐姐这该不会就是那个鬼画的?你快别看了。”
妙仪有些意外自己的谎言如此深入人心,遂打趣她道:“也不是不可能,如果真是那鬼画的,我可就更要好好看了,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啊!”
最后那几个词,新桃只听懂百战两个字,细细一想就更不好了,这个美人姐姐脑子里都是什幺,整日想着和鬼打架这等事情,还要打一百次。
她心里焦急,想劝劝她别再看了,突然听到楼下有人唤道:“来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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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衍在园子里转了一圈,一无所获,直接去了青云阁,见草木也剪裁了,楼阁也清扫了。昨晚他对柳夫人随口一提的事,没想到现在已经收拾妥当了。
楼下的正堂,前后中门大开,后面摆着十几张桌案,一本本书在上面摊开晒着,时不时被风吹着翻了页,他走过去左右看看,怕是有上千本之多,遂唤了人来。
来人是个圆脸的婢女,见了他有些拘谨,福一福身道:“奴婢新桃,见过王爷。”
赵衍也不与她多言,只问:“这书是谁晒的?”
新桃道:“是上午柳夫人让降真姐姐晒的,要不要我叫姐姐来?”
赵衍忙道:“不必了,你识不识字?”
他见新桃摇头,又道:“不识字也好,你且帮我找绯色的书来,封面上有四个字。不拘看到几本,都给我找出来。”
新桃脸色一白,心中叫道: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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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笺上的诗:
芳心柔软春含露,柳骨葳蕤夜宿莺。抄自中国小黄诗大全集
晚上还有一根大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