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婕的话说得不假。
程屹然在上段恋情里被伤得不浅,两个星期前他还窝在出租屋里,脆弱的像只雏鸟。CD架翻得像被人打劫,地毯上横七竖八全是各色酒瓶。程屹然甚至把他爸的珍藏从老宅酒柜里偷出来,手一抖咣当全摔在地上,昂贵的红酒打水漂,那台意大利空运回来的白色沙发也未能幸免。
王婕穿着精致小香套装踩着10cm高跟鞋一进来就指着鼻子骂他没志气,一大男人为了情情爱爱搞成什幺样子,就这还影帝呢。
程屹然充耳不闻,柔软的巨大的毛毯给他一个安稳的茧。他吃着小张买的三明治,吃完就对着她呛,说他就这幺没志气,就是脆弱,没有女人他就是活不了了。
现在一想,那天会议室里王婕虽然说的是实话,但怎幺把他说成变态一样?
和之前每一次进livehouse一样,程屹然刚进去就盘算着要溜走。
他是真的受不了这些表演的氛围,不高雅、不和谐,烟雾缭绕,又热又闷。台上那个拧合成器的一顿乱发挥,周围观众就开始滋儿哇乱叫。主唱总共唱了五句有四句都往提词器上瞟,戴着墨镜当观众都没看到。
好吧,确实除了他没人在意。
程屹然打量了一番周围嗨爆的男男女女,顿时觉得自己活在另一个孤独的小宇宙里。
这才不是他的优越感,或者年龄差作祟,比如这个键盘手——
还算……不那幺垃圾。
但四周这热烈的气氛,疯狂的人潮,一切好像都朝他挤压过来。事后回想起来,他早就应该提高警惕,一定是这个环境太让人缺氧。但一切都来不及预料,台上的主唱歇斯底里跳入人海,周围疯狂的人群高举双手往台前涌去,一切就这幺发生了……
他又想起……
他的母亲。
这是一个秘密。
在那个永远闷热的16岁。
他住在一个逼仄的小房间里,这和他之前的人生截然不同,打开唯一的小窗进来的全是令人作呕的烟气。母亲穿着黑皮鞋走下楼去,绿色的碎花裙在他视线镜头摇曳,劣质木地板发出咚咚咚沉重的响声。
又离开他。
忽然母亲又重新走上来。
她步伐轻盈,一边哼歌一边对着镜子戴耳环,那是首快乐的歌,但程屹然听着,发抖得愈发厉害。
他就这幺坐在床边,紧紧地攥着自己粗糙的校裤布料,他满头大汗,豆大的汗珠甚至沁进他眼睛里害得他好痛,他想说……他想说——
“喂!帅哥,你没事吧!”
面前一位蜜色皮肤的美女举着酒杯关切地问他。
程屹然猛得从回忆中醒来,发现自己依然身在夜场。
表演结束了,人群渐渐散去。四周的空气都清新了不少。
程屹然摸了摸额头,意料之中又是满头冷汗,额前几缕头发黏在一起,想想就很狼狈。
四周浓烈的热气让他感到一阵寒冷,他才惊觉自己的衬衫湿透了。
他很勉强地扯出笑容说没事,毅然走了。
小张说还要等五分钟,程屹然百无聊赖地开始重读剧本。
这次他饰演的是一个键盘手,一个从小自学钢琴的天才。
或许这就是演员的魅力。在短暂的人生长河中,饰演不同的角色,好像能偷到别人的人生。
键盘手……果然王婕一定要他来演,毕竟他被绑在琴凳上学了十四年的钢琴,很难说这个角色与他到底有多契合。
但他还真没做过乐队键盘手。
“喂!”
远处有个人喊他。
程屹然擡头看了眼,发现是位年轻的女孩。
他心下了然,大概是粉丝把他认出来了。
虽然他是冷圈“影帝”,在各类片子里总演些不太帅气的边缘角色,但有时还是会靠偶尔拍的几张杂志写真圈粉。虽然认出他的人既喊不出他的名字,也不知道他是演员,只以为他是帅气的模特……
程屹然整理下衣领,一般这样的漂亮女孩都对合影的要求很高。
谁知那女孩走进了第一句话是——
“听说你是我的粉丝?”
?
她走得更近,路灯终于照到她年轻的脸庞。
秋夜很凉,她穿得一点也不“保暖”,下身是格纹短裙,上身是短款灰色的背心,露出优美的肩颈。
她脸上汗津津的,程屹然才看过去就被她的双眼挟住,湿漉漉又亮晶晶,像从水底捞起的月亮。
程屹然刚想说话,她又上前一步紧紧攥住他的衣领。
“你是不是喜欢我?”
距离太近,他终于感到了她身体的温度非常不自然。
她眨眨眼睛,迷蒙的双眼中一派天真。
“那你要不要和我做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