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艾遇上楚时之前,白佳已经在他的团队之中,一向沉默寡言、神神秘秘,即使是车上飘泊的日子她都和他亲近不起来,在基地里各有各忙,更是不会联络。
她竟没料到以白佳的年纪到哪里去寻一把白胡子,又成了克党的重要人物。
基地说大不大,根本不需要新闻记者,好坏消息在两日间就传遍人耳,现在大家都知道尸体上有过活尸咬痕,虽然保安官已经用报告澄清过,但无阻人们开始减少出外,间中出门也带备武器。广场被克党占据,不分昼夜都有几个白衣人在演说,比起过往多数人直走直过,一宗命案倒真为他们新招揽了不少听众。
穆艾起初以为他们会宣扬要把她赶尽杀绝的信息,还想着门前该天天有人敲锣打鼓,不得安宁。但他们的目标却不是她,手绘楚时的大头像被钉在广场中间,上面的红字鲜艳夺目写着「篡权者」。
这样穆艾都没有亲眼所见,天昭忧虑她的安全,要她先藏在屋里避避风头,连农庄都不让她去,好像她一去就会被抓起来。
毫无科学根据,穆艾不知道这之间到底有什么关联,但还是乖乖在房间里呆着。
「他们的意思是,楚时没有得到神的授权作为首领,所以降下天罚。」他边帮穆艾后脑勺的伤口上药,一边分享在广场听到的事。
穆艾低着头用手把头发拢起,他动作再轻柔,药物渗入皮肤还是惹来刺痛,扰乱思绪:「白佳…想要夺权吗?」
他一个走神不小心下手重了,听到她倒抽一口气,连连道歉:「昨天不是都结痂了,怎么今天又严重些,你是不是去扣了?」
「没有啊。」她几乎立刻反应,反像作贼心虚。他按住她躁动的身体,沿着疤痕的边缘用指腹轻轻按揉,暖暖的纾解了愈合的痕痒不适,舒服得她半瞇起眼,忍不住撒娇:「你说他们怎么这么喜欢敲我后脑,都被他们敲凹了。晚上躺也躺不好,睡熟了一不小心翻身就被痛醒。」
他顺势帮她按摩头皮:「我帮你找个软一点的枕头吧。」
这年头枕头已算是奢侈品,哪有挑三拣四的余地。她摇摇头,往后仰笑意绵绵:「我想枕手臂。」
他没好气地叹道:「你明知道不行。」
岳祐死后,楚时虽因证据不足而逼不得已放了穆艾,却反以保护她安全为由,安排保安官守在她的门前,变相监视了他的出入,天昭不能随意久留,以免两人关系暴露人前。
她瞬间变脸,不高兴地皱皱鼻,重新低下头去不看他:「是啊,反正都跟我撇清关系啊,我只是你的研究对象嘛。」
天昭想了一会,记起楚时那日问他们什么关系时自己的答复,难为地说:「那种情况你让我说什么好?何况我们关系愈…亲密,我为你做的辩护就愈不可信。」
穆艾一动没动不作回应,他弯下身在侧边偷瞄,只见她眼神直愣愣地望着地面,似乎是在想东西。于是他没有打扰她,继续起身为她按摩,但托在手心的头忽然变重了,一点一点还隐约听到些打鼾声。
「小艾,我得走了,再待下来会惹人怀疑。」他轻唤她,稍一松手她的头着歪到一边,谁看都是睡着了。
伤口愈合痕痒难耐,像她如此浅眠的人确会夜夜难眠。
怕抱起她会惊醒,他用手心托住侧歪下来的脸,脚尖勾来椅子坐下,把睡熟的她转移到肩膀上,她轻皱一下眉头嘟嘟嘴巴又重新睡去,他这才敢重新呼吸,延臂从床上拉来被子,盖在两人的大腿上。
穆艾在他的头靠到自己头上时就醒了,诡异的睡姿弄得颈紧膊痛,偏偏还不能移动。天昭的手放在她的大腿上,她拿在手中把玩了好一会,直到肩膊受不了才叫醒他:「甜甜,去床上睡。」
天昭本来就只是半梦半醒,应了后乖乖躺到床上,忘记了本来掐着表说要回去,只睁眼望天花板却不睡。穆艾锤松了肩颈紧绷的肌肉,爬上床在他怀里寻了个好位置,他摸摸她的头问:「你那天不是问,我喜欢你什么。」
她不知道他为什么又提起,只点点头。
「我答了个蠢答案,你说得对,善不善良什么的,我根本不知道。」他微蹙眉头,好像真的很苦恼,手向下移至她的耳垂,那里有个微小的凹陷,是耳洞太久没有穿耳环自然愈合的疤痕:「我记得有一年丰收节,你穿着一条大红色的裙子,在营火边和楚时跳舞。我第一次有那种...羡慕的感觉。」
那时他初入基地不过半年,在研究所觅到职务,生活开始安定下来。
他从不喜欢多人的地方,喜庆和吵闹的节日总是躲在家中,反正阿姨回乡了,家里就只剩他一人,放烟花的时候、放炮仗的时候。
但直觉说她喜欢,他没有再见过穆艾,后来他才知道要见她一面是多难的事,尤其他只是远远看着,不知道她会去哪里、会不会回来,而直觉说在广场里会找到她。
几乎全个基地的居民都都聚在广场上,无数人脸掠过,欢声笑语吵得他耳朵嗡嗡,只有她的脸孔是清晰的,在人群中鹤立鸡群,她罕见地精心打扮过,一身红色比火还要艳,一颦一笑都能点燃他的心。
和他不一样,她很享受庆典场合,跟着音乐围住营火跳舞,对任何一个人的邀舞来者不拒。
他要去邀她跳一只舞。
他整晚都是这么想着。
他要去邀她跳一只舞,却总有人比他快一步接着她空出来的手,他的手愣在半空中,恍惚想不起自己到底会跳什么舞。
「我想了想,我应该是喜欢你长得美吧。」天昭最后得出一个结论,更叫穆艾摸不着头脑:「你不觉得这个答案比之前的更肤浅吗?」
穆艾还是不满意,他转转眼,试探地问:「那还是用之前那个?这个当没听过。」
「什么之前之后的,就说个实话有这么难吗?」她对他的翻来覆去哭笑不得,他把头埋进她的发里,喃喃道:「我不知道啊,讲不出理由。」
这两天他的研究室被楚时暂封起来调查,他除了想楚时到底是怎样发现伪造报告的事外,思考总是不自觉被她这个问题占据。
她抚过他的头发,天昭的鼻尖在颈侧留下微弱的热度,她大概有更值得烦恼的事,但和他在一起的时候她就什么都不想思考了,好像一个由糖浆造成的沼泽,只想和他浪费日子、无所事事。
「那条裙子。」她想起什么,拍了拍他的头让他起来,下床翻开衣柜。
她临行前把房间里的所有东西都送出去了,衣服也是一件没留。那条红裙子不知是哪一次搜刮资源的时候捡回来的,本来已经送给杜羊,前些日子他们重新帮她布置房间时好像又给她拿回来了。
她没什么衣服,翻一翻就找出来了,扬出来拼在身前问他:「是这条吗?」
要不是他说起她都忘记这裙子了,幼吊带贴身仅身长至大腿,一看就不是适合在这个世代存在的衣服。
天昭眼光闪烁地点头,她就擡手让他转过身,换掉了身上的衣服。她现在的身材只能用干瘪形容,薄薄的布料挂在身上的衣不称身,胸前松袴袴的。她调整了几次肩带不得要领,放弃说:「今天不行,以后再穿给你看。」
「为什么?」本来背着身的天昭听着身后蟋蟋的更衣声,紧张得手心冒汗,不料她竟半途而废,急得把头转过来,和已着装完毕的她对上眼。
他当年在黑暗中远远遥望了一晚,只是个模糊不清的人影,再美丽都不比现在真实。一字横开的锁骨,修长的头项,血红的印记似是红衣的延续,一直向上在眉心开出花来。
她横手遮在胸前,别过身嚷他:「谁让你看的,转回去。」
天昭充耳不闻,坐在床沿强行拉过她的手,轻轻吻在手背上:「可以跟我⋯⋯跳一只舞吗?」
先初基地分配的房间都是城市本来的大学宿舍,勉强放得下一些简单家具,椅子都不多一张。从狭窄的床边走两步就能撞上桌子,没有什么舒展的空间。
然而其实他们两个也不会跳什么舞,更没有音乐作伴,天昭仅仅把她拥在怀中,下巴搁在她的头上,握着纤纤细腰,跟着无声的节奏晃动,旋至桌子边又转回来,兜兜转转。
他说:「小艾,我觉得自己在作梦。」
梦中她赤脚穿过了烈烈在烧的营火,裙子被火焰灸红,越过人群径直向他走来,投入他的怀里,把身心都烫热,多不真实。
穆艾擡起头笑:「你的梦都这么窝囊?没有大胆一点的?」
「什么是大胆一点?」
「你有没有做过关于我的春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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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我开这文原意是写这些黏糊糊的日常,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多剧情,写到我头痛